“數學能考37分的學生,我還真是第一次見。”
“14道填空題隻對3道,大題連個公式都寫不出來,我也是無語了。”
“早就跟你們說這小孩不求上進!”
站在辦公室門口,陳樸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隨後敲了敲辦公室的門。
狂風暴雨般的喝罵下,陳樸終於訂正完了那張試卷。出了辦公室後,他的腦袋還有些暈乎乎的。
人人都想當個學霸,但這種事並不是那麼輕易就能達成的。
在建康市這樣的大城市裏,學習就是一場金錢的博弈。學區房、補習班、私人教師、國外旅遊……有錢人為了孩子的教育使出了渾身解數。
可惜,這些東西,他都沒有。
“陳樸!”
一聲輕呼從陳樸身後傳來,陳樸扭頭一看,卻見一個身穿著麻袋式藍白色校服女孩在對他招著手。
“來了。”陳樸應了一聲便朝女孩走去。女孩叫許梓倩,是陳樸的同班同學兼任鄰居。
“怎麼又這麼晚?張老師又罵你了?”
陳樸摸了摸鼻子:“罵了啊,不過我倒也不怎麼怪他,畢竟他還是從心裏為我急的。倒是那夏秀梅……唉。”
許梓倩有些忿忿不平地跺了跺腳:“是啊!張老師人還是不錯的,那個夏秀梅實在是太惡心了!一個語文老師滿嘴髒話,和一個小學沒畢業的農村婦女一樣!”
陳樸有些無奈地咳了兩聲:“算了,理她做什麼。還有,我覺得你不該侮辱農村婦女。”
空氣中傳來了許梓倩爽朗的笑聲。兩人一路上說著學校裏的趣聞,慢慢走到了一個小小的十字路口。
陳樸正要揮手和她告別,許梓倩卻是有些猶豫地看了看陳樸:
“陳樸,有件事我覺得我該告訴你。”
“嗯?”
“國慶不是全班一起計劃去登山的嘛,他們不準備請你……”
陳樸愣了下,隨後苦笑著擺擺手:“不請就不請吧。那你去嗎?”
許梓倩朝他調皮地吐了吐舌頭:“你不去的話我還去什麼,還不如在家多寫兩張試卷。”
揮手和許梓倩告別,陳樸搖搖頭,隨後便轉身走進了一個有些破敗的巷子。
很難想象在2012年的建康市中心,還有這樣一片老舊的棚戶區。電線杆上掛著滴著水的衣服,門前的小水溝裏到處濺著黑色的不知名液體。
推開生滿鏽的鐵門,陳樸背著書包就坐在了書桌椅上,望著空蕩蕩的屋子,不由歎了口氣。
自小學三年級父母外出打工後,陳樸已經這樣獨自一個人生活有七年了。
作為一個高一學生,陳樸也沒有什麼特別宏大的理想與願望,也就是單純地想考個好大學,以後能過上好一點的生活。
奈何,陳樸真得很窮。這破敗的小棚戶房看上去搖搖欲墜,每個月的租金卻高達八百。父母每個月寄來的一千五百塊中,除去租金和飲食,便也不剩多少。
這也就意味著,陳樸要把大量時間花在做飯、家務和生計上。
輔導班他是想都不敢想的,練習冊也買不起幾本,唯一一個破爛手機,每個月也隻有30M的流量,就算開啟無圖模式,也供不起他查上幾道題。
貧窮的家庭和獨特的生活經曆讓他在班上顯得格格不入,整個三中,除去許梓倩,他也找不到幾個能說話的人。
其實倒也不是同學有意歧視他,實在是他的生活經曆與普通人相差太遠,這些人根本無法理解,慢慢也都覺得他是個怪胎。
所以雖然才開學不到一個月,但像國慶出遊不請他這種事,他已經見得多了。
“小夥子,在家嗎?”外麵突然響起一陣敲門聲,透著門縫,陳樸看到了門上的鐵鏽一片片往下掉落。
陳樸走上前去把門打開,門外站著一個穿著綠色圍裙的中年女人,滿臉熱情地問道:“孩子,吃飯了沒?”
陳樸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還沒呢。王阿姨,不好意思,最多再過幾天,再過幾天我一定把剩下的房租都交上。”
站在門口的王阿姨笑了起來:“瞧你說的!搞得王阿姨來你這兒就是為了跟你討房租似的。”
“一看你這樣就沒吃飯,來,快來阿姨家吃吧!上次你來都是好幾個月前了,平時怎麼都喊不動你,今天一定得來!”
被王阿姨拖著拽著帶進有著語音係統的電子門,陳樸心裏暖暖的。
在兼職打工的這些年裏,他認識到了這個城市的冰涼,但總還有很多像王阿姨這樣的人。
父母自己走時,自己才八歲,連洗水池上的水龍頭都夠不到。那時候王阿姨就經常過來照料他。
之後父母彙的錢少了,房租上越來越吃力,王阿姨不僅容許他一再拖欠,還都是讓他按月付款,而不是合同上規定的半年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