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孤城神情平靜,身上隱隱還泛著濃鬱的酒香,一撩前擺,緩緩在景帝麵前跪下:“。。。請父親成全。”
“啪!”一聲脆響,景帝用盡全力,狠狠在麵前跪著的兒子臉上抽出一記重重的耳光,咬牙喝道:“朕打醒你這個糊塗東西!朕上輩子究竟是造了什麼孽,他從前害得你還不夠,現在卻又要再來禍害一回朕的兒子!”景帝說到此處,已是聲音微微發顫:“你為了這麼一個負心薄幸的男人,竟置老父於不顧,置一雙稚齡兒女於不顧,置江山社稷於不顧!他不過是一個男人罷了,卻將你迷得神魂顛倒,把什麼都拋在腦後,忘得一塌糊塗!你真真是朕的好兒子,竟是想把朕活活氣死不成!”
寒白的左頰間清晰印著一塊通紅的掌痕,葉孤城卻仿佛根本無知無覺,麵上的神情也不曾有過半點兒的變化,隻淡淡重複了一句:“。。。請父親成全。”
“。。。冤孽。。。冤孽!”景帝看著兒子,陡然大怒起來,他似是想要說些什麼,卻猛地又咳了起來,空曠的上清宮中,清晰地回蕩著劇烈的喘熄聲,就好象是連心肝髒腑都要被咳了出來。半晌,景帝的咳嗽才漸漸緩了幾分,頹然坐在椅上,澀聲道:“勖膺已經去了,朕就隻剩了你這麼一個兒子,如今你若是有個山高水低,叫朕可怎麼好?。。。南康眼下十歲,憬元才四歲,這麼小的兩個孩子,你若是真有個萬一,他們倆要怎麼辦?你。。。你就當真不肯聽朕的話,不去那紫金山赴約麼?”
葉孤城的眼角還殘留著白日裏的一抹酒暈,從懷裏取出那張薄薄的戰帖,素色的帖子上沾著已經幹涸的血跡,被男人握在掌中,五指一收,便被攥成了碎片,葉孤城鬆開手,任憑掌心裏的紙屑如同白色的蝴蝶,無聲地飄落於地:“。。。身為天子,則金口玉言,我既是已經應了他,便再不會更改。”雙膝跪於地上,隔著並不厚重的衣料,能夠清晰地感覺到水磨青碌石地麵的冰冷和堅硬:“。。。葉孤城一生之中,總有各種人、事需一肩承負,隻是如今,請父親也準允兒子,為自己放任一回。”景帝聞言,心中大慟,Θ
不知究竟過了多久,一雙漆黑的眼睛忽然睜了開來,西門吹雪一手握住膝上的劍,一麵站起身,隨即就朝著屋外走去,黑暗中,卻似是有人沉聲道:“。。。本座隻有你這麼一條根,你,記得要回來。”西門吹雪的腳步微微停了一瞬:“。。。我,自會盡力而為。”說罷,便徑直出了房間。
夜色闌珊。
東宮。
月色自窗外漏透而入,灑下如許溫柔,葉孤城坐在床邊,為女兒掖好被子,西門憬元躺在溫暖的被窩裏,小手從被子裏伸出來,抓住父親的左手,去把玩上麵的白玉扳指,撒嬌道:“父親,我要聽故事。。。”葉孤城輕輕摸了摸她的額頭,溫聲道:“。。。朕今日一時想不起來,明天可好?”西門憬元想了想,然後點了點頭:“明天要兩個。。。”她身邊躺著的葉玄枕著鬆軟的填香枕,笑著對西門憬元道:“你今晚要在孤這裏睡,可不準再尿床。”西門憬元睜大了眼睛,嘟起嘴道:“我沒有。。。哥哥才尿床。。。”葉玄嗤笑道:“你兩歲的時候,把孤的床尿濕了多少回了。。。父親都是知道的。”西門憬元聞言,委屈地對葉孤城道:“父親。。。哥哥騙人。。。”葉孤城微微一笑,撫摩著小女兒柔軟的頭發,道:“。。。睡罷。”西門憬元眨了眨黑葡萄一樣的眼睛,撅著水紅色的小嘴,軟語說道:“要親親。。。”葉孤城撥開她雪白額頭上遮著的劉海兒,在上麵輕輕吻了吻,滿足了女兒的小小要求,然後道:“。。。快睡罷。”旁邊葉玄笑著道:“父親偏心--”他話音未落,一雙微冷的唇就已經觸在他的眉心之間,隨即葉孤城便站起身來,放下繪著芙蓉春睡圖案的羅帳,既而就走出了房間。
乾淵宮。
夜色催更,空曠的內殿當中再無旁人,葉孤城剛剛沐浴過,身後的長發還在滴著水,他坐在鏡台前,手裏拿著一柄玉梳,慢慢將頭發理順,隨即就將一頂檀香木冠戴在頭頂,固上發簪。
今夜,就是他與西門吹雪決戰的日子,葉孤城知道,自從三年前的那一個晚上開始,他的心就已經死了,或許,這些年他其實一直就在心底,隱隱期待著這一天的來臨。。。
他和西門吹雪之間,沒有一見鍾情的燃燒,也沒有很多人那樣撕心裂肺,死去活來的痛快淋漓,他和他生活在一起的日子其實更像是一灣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