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麵上不動聲色,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示,隻在微笑當中略略添上了一分類似於慈和的意味,道:“你們幾個都坐罷,也用不著拘禮,不過是一起飲酒談天,並非什麼正式場合。”

三人陸續入座,瑞王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那麵容冷峻的男人,麵上依舊含笑,隻是菲薄的唇邊,卻無聲無息地現出了一抹冰冷的意味。。。四人坐定,宮人流水價一般在幾張金漆矮案間端上各式珍饈佳味,美酒香釀,景帝擺了擺手,令一眾伺候的人都下去,然後笑道:“這些人在此,總是覺得有些不便,還是隻有朕與你們幾個,才好一處安安靜靜地說話。”瑞王舉起麵前的酒樽,嗅一下那濃烈的酒香,不覺笑道:“父皇也太不疼兒子了,今日這酒卻怎麼這樣好?平時宮中那些禦酒,竟沒有一回比得上的,卻原來竟是父皇藏了私房酒,隻瞞著我們呢。”景帝指著他笑道:“隻你一向油嘴滑舌,今日竟連朕也敢埋怨了,豈不討打,再多口,隻叫人把你叉出去,才清淨了。”瑞王笑道:“父皇若舍得,隻管叫人攆了兒臣出去罷,隻是兒臣卻不怕,總歸還有皇兄在前頭護著呢,想必應該是叉不出去的。”說著,仰頭將酒水飲盡,隻一入口,就覺那滋味便殊難形容,小腹處隨即就慢慢升騰起了一股溫熱之氣,依稀纏綿入骨,實是妙不可言,遂撫掌笑道:“。。。果然是好酒,難怪父皇藏私。”景帝微微笑了一下,亦拿了酒樽,飲上一口,然後才說道:“今日不同以往,朕自然要取了好酒出來。”

今日宴上並無往日的歌舞,隻有外麵一眾宮廷樂師吹彈撫奏,絲竹之聲嫋嫋如縷,十分清雅,正適合這樣的小酌。葉孤城坐在西門吹雪附近的位置,執杯慢品,亦覺酒味醇香,十分難得。便在此時,忽聽景帝說道:“。。。西門教主。”下首三人聞言,不覺都微微抬起了頭來,就見景帝手中持了一滿樽的酒,溫然笑道:“那年朕病沉於床,倒是得西門教主施以援手,這才緩和下來,說起來,卻是西門教主救了朕一命。。。如此,朕滿飲此杯。”說罷,將樽中美酒一飲而盡。一貫冷漠不與人交集的西門吹雪亦執了酒,低沉而略帶寒冽的聲音裏,微斂冷意:“。。。皇上言重。”話音方落,將手中的酒樽遞到唇邊,麵上神情不動,靜靜滿飲此杯。

景帝打量了一番下首坐著的衣白如雪,冷傲如冰的男人,微微點頭道:“西門教主果然是與吾兒齊名的絕世高手,隻這風儀氣度,舉世未能有多。”葉孤城聽了,並不言語,隻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西門吹雪,眉宇間,微帶一縷溫然之意,西門吹雪目光不動,但麵上卻已微微朝著葉孤城,現出了一絲可以理解為笑容的神情。瑞王似是恍然未見,隻低頭喝了一杯酒。

景帝複又笑說道:“。。。今日既是酒宴之歡,又豈可沒有拿來助興的節目,昭兒,你生性總是嚴肅些,即便是朕,也向來不曾聽過你開懷放歌。。。不如此次,你就且在此唱上一曲,用以聊助酒興。”依葉孤城身份,若是旁人要其在酒宴之中清唱一曲,那便是十分無禮,甚至可說是侮辱,但景帝既是葉孤城親父,因此這樣的要求,就不過是很平常了,況且在座的也都是最親近之人,並無妨礙,因此葉孤城也不推辭,隻拿了麵前四楞象牙鑲金的筷子,敲在金樽之上,擊成節奏,道:“。。。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遝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閑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眼花耳熱後,意氣紫霓生。救趙揮金錘,邯鄲先震驚,千秋二壯士,烜赫大梁城。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