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邊側顏,雙♪唇微微動了一動,將那唇上的水漬輕抿了一下。西門吹雪平生冷心冷麵,劍之所向,即便是女子,也是向來毫不留情,絲毫未有過憐香惜玉之意,但此刻見著葉孤城頰畔鬢邊散著幾縷墨色的發絲,那一張睡顏寧謐而安靜,冷冷峻峻,雙♪唇下意識地去抿唇瓣上的水分,雖與女子的柔弱楚楚之態完全搭不上半分關係,卻還是讓他胸腔裏的一顆心漸漸溫軟得緊,再提不起一絲往日裏冷硬的心腸,用手上的絲錦蘸著茶水,替那人將唇一點一點盡數溼潤了,然後就坐在床沿上,用手極小心地輕撫著男人的麵容,安靜地看著眼前這自己不知已看過多少遍的景象。
手指及處,是白蓮一樣溫涼的瑩白肌膚,指尖掠過,仿佛就是在觸著一瓣花,一塊玉,清峻的容顏在此刻沉睡時顯得稍微柔和了一點,長眉,眼睫,頭發,都是墨漆一般的黑。西門吹雪將那發絲順得整齊了些,想起以後若是這一頭青絲漸漸變白了時,自己也還能夠像此刻這樣替他掖在耳後,心中忽然就覺得有些淡淡的歡喜。
他和他已經認識了五年,可這樣的日子,五年太少,就是五十年,也是遠遠不夠的。。。
葉孤城沒有睡很久,外麵隱約有一道簫聲悠悠,奏的是一曲《梅花落》,被風吹得兜兜轉轉。又過了一陣,簫聲停了,不久之後,就有人走了進來。
西門吹雪走近床邊,伸手掀起帳子,就看見裏麵葉孤城正坐起身來,將身上敞著的中衣係好,頭發有些散亂,微微抬眼看著他,問道:“。。。什麼時辰了。”
西門吹雪道:“未時三刻。”
葉孤城聽了,下床一件件穿上衣物,一麵係著腰帶,一麵走到書案前,拿起一張空白折子翻開,然後就拈著右手的衣袖,開始磨墨。
西門吹雪手中執著竹簫,拇指在上麵慢慢摩挲著,聲音沉沉:“。。。有要事?”
葉孤城拿筆蘸了蘸墨,聞言,便說道:“這一路我靜觀元蒙諸人,眼下,元蒙已漸有大成之勢,多則二十載,少則十年,想必就有久積蓄勢,一朝待發之舉。。。上回我已和父親於此事之上,大略談了些,此次便上一個折子,一一詳細奏明才好。”
西門吹雪走到他身旁,看著他動筆,不一時,眼見他筆下墨字一一蜿蜒而就,忽然開口道:“。。。以利為刃,暗中蠶食元蒙國本。。。如此,確是可免中原刀兵之禍。”
葉孤城抬頭看了看身旁的人,微微點了一下頭,道:“利用兩方貿易一途,誘使元蒙自毀根基。。。隻是此舉頗需時日,並非三五年就可見效。”
葉孤城以指節輕扣著書案表麵,“古來遊牧一族一慣喜好騷亂中原,開始時大多每每在劫掠一番之後,便迅速席卷財貨撤回,直至逐漸演變為大規模爭戰。。。瘡蘚之疥,終成心腹大患,往來反複,就終究漸漸磨去中原元氣。漢人一向信奉中庸仁義之道,古來各朝一幹文臣,皆是口口聲聲仁義道德,宣揚以德教化之道,我如今這一番行事的目的,最終也不過是父親與我兩人知曉罷了,不然那些書生,還不知要如何聒噪,想必又要滿口‘禮義之邦,需施仁德教化’之類言語。。。實是令人厭煩。”
西門吹雪冷然皺了一下眉:“腐儒誤國。”
葉孤城微微頷首:“不錯。。。當年隋煬帝三征高麗句,兵力上百萬,卻竟不得攻克小小彈丸之地,於我看來,終究不過是不夠辣手罷了。。。其實隋煬帝何必將百萬人傾巢而出,隻需一次十萬人,便已是足矣。。。每次派兵出征高句麗,不必攻取城池,亦不需占據土地,隻要見人即殺或擄,見錢糧則搶掠一空,毀田燒城,人、物盡皆一清而空。。。如此,隻需往來反複幾載,不但高句麗定然再支撐不住,且又能因為經過多方征戰洗煉,而淘練出一支精良強兵。這般在我看來一舉兩得之事,若是說與那班文臣書生知道,想必就要指斥‘暴虐無道’、‘仁義崩壞’。。。西門,在你看來,認為我方才說的辦法,究竟如何?”
西門吹雪以手撫摸著竹簫,聲音冷冽:“。。。能殺人的劍法,便是好劍法。”
葉孤城沉沉‘嗯’了一聲,既而提筆在折子上繼續一一書寫,一麵說道:“不錯,你我皆非心慈手軟之人。。。‘慈不掌兵,義不掌財’,前人之語,果然總是有些道理。”
第一百二十章. 愛江山更愛美人 ...
西門吹雪聽了他這樣一番言語之後,雖未接話,但神色間卻分明是頗以為然,十分讚同的,隨即順手替他多磨了些墨,從硯台旁邊的瑪瑙盒子裏撚一撮香粉灑進去,使得墨汁裏除了墨香之外,還更增一縷淺淺的白梨甜香味道。葉孤城手上微微一頓,暫時停了筆,抬眼去看身旁的男人,唇線淡淡稍彎,道:“綠衣捧硯催題卷,紅袖添香伴讀書。。。西門,我有時會想,葉孤城的福氣,也許實在是太好了些。。。”
他徐徐說話間,麵上的神色雖然仍是沒有什麼變化的,但語氣之中那一點溫柔纏綿之意,卻是再無掩飾了。。。西門吹雪磨墨的手仿佛是微止了一瞬,眉巒下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朝葉孤城看過來,就似乎是依稀有一絲光亮慢慢晃入了那深邃的眼底,裏麵原本冷鐫穩靜的目光,便逐漸有了波瀾一般的些許漪動。葉孤城能夠感覺到對方此刻這樣安靜的視線中那毫無保留的專注與熱情,於是就擱下筆,似乎是想要去握西門吹雪的手,但還未待有所動作,就仿佛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事情一般,從書案前站起身來,走到放著各式玉器古玩的多寶格架前,自最上麵的一層中取下一隻不大的描鈿玉匣,回到書案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