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凇揚坐於案前,將杯中酒飲下。方才他已將自身所知之事,盡數告知眼前之人,而男人聽罷,隻緩緩品茶,麵上無波無瀾,神容莫測。
楚家雖算不得什麼大的名門世家,卻也在江湖上小有名頭,家私豐裕,口碑德厚,一向並不招搖,隻管自在度日,卻不想在近日,惹出一樁事來。
此事說來便與那上任白雲城主有關,當年楚家家主機緣巧合,救得葉孤城外祖葉胤邯,此事原本極少有人知曉,卻不想事隔多年,不知近期是何人傳出風聲,江湖上一時之間便風聞當年白雲城主為酬楚沲南之情,以傳家秘訣心法相贈,並秘密囑與其一處巨額財富所在。葉孤城身為當代絕頂劍客,一身修為深不可測,又兼為前朝皇族,一向是南海巨擘,富可敵國,兩者相加,無論是武功秘籍,亦或是大筆財寶,都不由得人不怦然心動。這樣一來,便為楚家招來了禍端。
葉孤城並無言語,隻在座上慢慢飲茶。他聽罷楚凇揚所言,就已有了大概計較,便也不動聲色,靜下心來。
楚家家主此次邀他前往中原,雖未直接說明究竟所為何事,但此時既聽聞楚凇揚所言,自然也就大致明了。
葉孤城心下略有疑惑,自己雖知白雲城許下楚家一事,卻並不曾有關於秘訣心法及財物等印象。但他也不再多問,隻放下茶盞,道:“夜深宴盡,亦應告辭。”
楚凇揚見男子容色漫漫,便知他已無心再待,也不相留,起身笑道:“既如此,在下亦與城主一同回客棧罷。”
葉孤城不置可否,一振衣擺,自席上起身,便朝樓下去了。楚凇揚見狀,亦隨在他後麵向樓梯方向走去。
此時萬家燈火已熄,楚凇揚隨身帶著幾名家從,並不近前,隻遙遙跟在兩人身後。
沿河兩岸,木柳參差,水麵波光粼粼,隻聞草中偶有蟲聲唧鳴。
楚凇揚眼角餘光落在左側半丈遠處的男人身上,月光之下,但見那人眼似寒星,麵容冷寂,沉凝若水,蕭軒寒昳。一身白衣,應是在那極寒之地,清高孤傲的那種白,廣袂寬裾,袖擺極闊,清風徐來,頓時黑發流挽,衣袂飛揚,竟絕似那乘雲踏月的飛仙一般。
他見過何等之多的出色男子,卻知身旁這人狷岸睥傲,武功權勢,無一不是絕頂,因此縱是心震神奪,亦不能露出半分光景。想到此處,隻回過眼,麵浮淺笑,與男人一同朝著客棧方向去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秦淮
金陵向來是煙花盛繁之地,秦淮河濤水茫茫,徜徉之餘,亦掩不住滲在骨髓裏的煙行媚視。⊙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兩岸燈花明滅,一條精美雅致的畫舫悠悠前駛,在巧笑倩兮,脂香粉膩和絲竹笙歌中穿行。
在它後頭,一艘遍漆朱繪,除淡淡幾處雕紋外,全無裝飾的船舫穩穩隨著,窗口艙門處,掛著雪白繪竹的簾紗,在紙醉金迷的秦淮河中,尤為醒目。
月上梢頭。前後兩條畫舫俱已靜靜泊在水麵,四周繁華至極,奢侈糜醉,不一而足。
舫內,兩名白衣男子坐於窗前,透過輕軟的薄紗,微涼的夜風徐徐拂在麵上。
“水路雖快,卻是有些聒噪。”葉孤城抬眸向窗外看了一眼,但聞河間一片絲竹簫樂,歌舞陣陣,對麵最近的一條裝飾極為奢華的畫舫上,嗚嗚咽咽吹奏洞簫之聲,清晰可辨。
西門吹雪自然知曉此等煙花之地,綺靡綣夢必是難免,他生性酷冽,對此毫不在意,卻也不喜那縻聲浪語亂耳,隻冷然飲茶,並不言語。
然而對麵那船不知不覺間,卻隨著水流漸漸泊得近了,隔著幾欲透明的繡幃,能夠清楚地看到舫內一名華服錦衫的青年男子,正斜斜倚在身旁的豔裝美人懷中,調笑著與其對飲。他膝旁坐著一位身裹紅色薄紗的女子,手內拿著隻玉盤,將裏麵的荔枝剝開,不時喂到他口中。葉孤城見了這等世家子弟追歡買笑的場景,麵上兀自波瀾不驚,隻與旁邊西門吹雪一同品茶,偶爾略略交談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