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玉辰應了一聲,又道:“今天祖父和爹爹知道我做了師父的徒弟,十分歡喜,囑咐我要好好跟著師父修習。還說過了壽誕後,要辦一場拜師宴酬禮。”

葉孤城斂著長袖,道:“你祖父和父親已與我說過。”眉心忽一動,既而將雙手負於身後,吩咐道:“你且去練習罷,有不通之處,可來問我。”花玉辰點了點頭,道:“徒兒先下去了。”一張俊秀的麵孔上忽然現出狡黠的笑容:“今天那位綠衣裳姑娘是師娘嗎?長得真漂亮。”一吐舌頭,壞笑著跑了。

男子一哂,看著他跑遠,然後緩緩回身,道:“不想你卻會在此。”

仿佛突然之間,萬籟俱寂,空氣中原本流動的淡淡竹葉清新氣息,被一股莫名的寒意壓製下來。月色下,一襲白色身影從林中步出,散發著微冷的寒氣,靜靜走進這一塊空地。白衣加身,墨發披垂,刀削般的高挺鼻梁,線條冷硬的下頜,薄而緊抿的唇,輪廓深邃而又驚心動魄。

來人簡潔應道:“剛到不久。”聲音帶著慣有的微寒,孤冷,是屬於西門吹雪的語氣。

一絲極淡的血腥氣漫出。葉孤城點頭:“你殺了謝青歡。”

西門吹雪沉聲道:“兩個時辰前。”

他此次江南之行隻為眼前人而來,殺謝青歡後,他心下再無旁鶩,即時兼程趕來花家。直到眼下見著這人,那絲一直淡淡縈繞在心底的空漠之感才緩緩消逝。

葉孤城麵上忽一動,這血腥之氣,怎得並無散去跡象……他微一皺眉:“你受了傷?”

西門吹雪冷冷道:“卑鄙之人,汙了我的劍。”

他並沒有說在此番決鬥中遇到了什麼,但葉孤城完全可以想象得出,那必然是極危險極惡毒的陰謀,否則以西門吹雪的武功,當今世上可堪匹敵者寥寥,謝青歡又怎能傷得了他。

上前幾步,趁著月色,終於發現男子後腰側雪白的衣衫上,洇著一塊殷紅的血跡。西門吹雪淡然道:“無事。”葉孤城皺皺眉峰:“隨我來。”自己先行,朝著朝容居走去。西門吹雪頓了頓,終於舉步,跟在他身後去了。

紅檀木製的大床,床板隔欞上雕著浮霜鬆雲圖案,錦榻四周墜著雲紋幔帳,用雙貔貅銀壑掛鉤輕挽著,床上疊著成套的玉枕錦被。西門吹雪坐在上麵,沉默地看著葉孤城托著隻漆盤走近,裏麵放著幾隻瓷瓶並一些巾帕紗絹等物。

外袍被除去,既而又解了春衫,脫下褻衣,露出後腰處的傷口。葉孤城左手執了瓷瓶,右手拿著一塊蘸了溫水的絹帕,控製力道,將傷處的血漬擦淨。西門吹雪靜靜側坐在塌沿,任由男子為自己清理傷口。藥雖是上好,塗上去卻有很強的刺激性,但西門吹雪神情一動不動,他的耳中,隻聽到身後男人平穩有力的心跳,脊背的皮膚上,感覺到男人綿長清溫的呼吸不時吹拂著。

第八十六章. 相煎

葉孤城拿過盤中的長絹,繞著西門吹雪的腰部層層纏裹,從始至終,一言不發。包紮完畢,便起身朝外間去了,不多時,手中拿了一打疊得整整齊齊的白色衣物進來,放在床頭,道:“我的幾件新衣,你且換上罷。”

西門吹雪不言不語,拿起衣物穿戴妥當。內裳是雪白的蠶絲薄綢,外袍腰間扣著月白銀絲嵌玉盤龍結,素色作裏,層層織繡衣袂低垂,絞銀紇稞絡線勾勒出簡潔的紋飾,袖擺領襟縫著穿雲漫水凸圖,一絲一縷,皆是精工細作。

他二人身材仿佛,因此這衣衫穿在西門吹雪身上,倒也十分合體。葉孤城收拾了傷藥巾帕等物,拿上染血的衣裳,徑自出去了。西門吹雪垂了垂眼,精神微微鬆懈下來。這一日中,先是赴西郊與謝青歡決戰,一番艱險惡鬥後,又負傷趕路近百裏來到花家。此時,即便是強如西門吹雪,也感到有些疲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