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滿水,蓋好壺蓋,笑道:“擇水難不難?古人把此事搞得十分複雜,光研究水的專著就好幾部,更不可思議的是水的等次自唐至清爭論上千年還無結論。”
“究竟什麼水宜茶?一般人讚同陸羽的觀點: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這是以水源分類,還要加上天上落下的雨水、雪水,還有現在的自來水,蒸餾水,何種為佳?”
蘇淵微微一笑道:“什麼水最好見仁見智,可現在工業汙染,所謂的揚子江心水,肯定沒資格再充當水狀元了吧?”
三人哄堂大笑,徐福興無奈道:“茶人如此重視水質,可真水又不是隨處可汲,於是一門特殊服務行業,運水業應運而生。”
“明人李日華寫有運泉約,說明雙方買賣宜茶泉水的交易情況,並以此為憑。這是專為飲茶者服務的行業。”
“這一古老行業在內地今不複存,但在寶島至今還有操此業者,多是茶藝館購買,5加侖一桶的泉水時價50-70元台幣。”
“運泉人一要會找泉,二要會品水。他們的經驗是遠離人煙、水溫冬暖夏涼、甘而不寒的泉水最佳。”
“用這樣的泉水烹茶,茶味發揮好,茶水口感好,不咬舌,無澀感。同一口泉,秋季最佳。而且據說全年以端午節11時45分到12時15分取的午時水最佳,可經年不壞,賣價亦高平時一倍。”
“早年龍泉集鎮上最常見的,便是茶館和茶客。可以品茗吃早點,可以議事、敘誼、談生意,或者什麼也不做,泡茶館隻是每天的習慣。”
“其實茶館裏的場景,最能折射出茶的內涵。堂倌肩搭毛巾手提長嘴銅壺,迂回應酬,循環往複輪番給茶客續水,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嘴快腿快手快,方能照應周全。”
“隻要有人招呼,堂倌應聲而至,立身一定距離外,右手揭開茶壺蓋,左手拎高銅壺,長長的壺嘴先在空中劃個圈,然後衝下一點、二點、三點,熱騰騰的沸水注滿茶壺,桌上滴水不落,行話叫鳳凰三點頭,堪稱一絕。”
“那些氣定神閑的老茶客,茶斟上來,端杯聞一聞,輕輕呷上一口,口齒留香,滿口生津,繞梁三日,卻並不急於咽下,而是閉上雙眼,含在口中,盡心去融入彼此……”
蘇淵端起茶杯,美美品一口,偷得浮生半日閑。碧綠龍井被傾情浸泡,看不見輪回卻兀自在輪回。茶水清碧微黃,苦澀中帶著馥鬱的蘭氣,繞齒三匝的回味裏,猶如一縷清風吹過林間,自有一絲淡淡的朦朧,和一抹幽幽的寧靜。
毛正聰感歎道:“江南的茶,真的就如婉約女子,低眉斂笑,容顏恬淡,膚如凝脂,手如柔荑,曼妙柔情,總給人千回百轉欲說還休的滋味。梅雨江南,一壺喝不盡的春江水暖,一簾永遠走不出的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