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煙迷柳岸(第二更)
那年杏花春日,那次鬢邊簪花……
那天是清笛第一回意識到,這孩子對她動了情。那天原本是鳳熙來,聽聞她挨打,他便從杭州日夜加鞭而來,帶回了蠟凍佛手——那佛手其實原本是她幼時最愛。
那樣大的蠟凍佛手,除了皇宮大內,哪裏會有?而恰好,鳳熙的府邸原本就是吳越國的皇宮;吳越國向居江浙富甲天下之地,宮中的珍玩便比汴京大宋宮廷更勝一籌,那蠟凍佛手便是吳越國宮中的。
清笛自幼不愛金銀,卻偏愛了吳越國宮中的這柄蠟凍佛手。她走的那年,原本國太夫人要將它送給她,可是清笛卻明白這東西定然貴重,堅辭不受。知道她挨打,鳳熙不遠千裏帶去給她的不是金銀,反倒是當年的那枚佛手……鳳熙的心如何不重?於是她雖然抗拒著,可是語氣裏定然也添了軟意。沒想到,那孩子便聽出來了。
他原本在她榻上躺著養傷,那一刻竟然絲毫不避,便那般昂揚走出簾來,與鳳熙直麵相對。
以鳳熙的智慧,如何能懷疑小六的身份?可是他就那麼直剌剌地出來,竟都忘了自保——她那一刻便驚,明白他的所為全是因為醋意。
那一刻心內說不清是苦是甜,雖則那一刻也在感念鳳熙的心,可是卻又如何能裝作沒看見他豁出去一般的銳氣?於是她隻能將那佛手退還給鳳熙;鳳熙不肯收回,她再轉贈給橫波……隻為讓他安心,她便寧肯割斷了幼時曾經的記憶。
蠟凍佛手最貴重,卻抵不過那一刻他不肯退讓的目光。
她便忍不住捉了他到妝奩前為他篦頭,明白告訴他,雖然鳳熙龍骨鳳姿,可是他絲毫不遜於鳳熙——便是這樣委婉地告訴他,他在她心中實則已經重過了鳳熙去。
她親手為他簪花,不過是要讓他安心。
如今想起,早已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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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笛手指微微停過,便已經恢複常態。她望著銅鏡中少年清俊的容顏,淺淡一笑,“六皇子定然是盼望婚禮今日,說不定平日神思不屬地便都想象著這一刻的更衣妝束,便一並連本位也想象進來了。
“本位從不曾這樣為六皇子妝束過,六皇子記錯了。”說罷接過玄宸手上的金枝宮花,幫玄宸簪在金冠之上。
霸州初見他,他隻穿著刑囚的白衣;在契丹,他便隻穿彩繡青衫。白與青色都是素淡的顏色,雖然更能凸顯他的骨骼清貴,卻終究帶著遺世獨立的冷,總缺少了紅塵繁華的氣息。
而今日,清峻少年身著繡金大紅吉服,腰纏玉帶,上掛金刀、角弓——便仿佛人間紅塵撲麵而來,盛世繁花都趕來綻放在他身上。他骨子裏的清貴裏便又多了一番輝煌氣象,好看得令人眼睛酸澀,不敢多看……
清笛急忙轉過了眼睛,含笑說,“已經好了。六皇子便靜待新娘到來吧。”
“你去哪裏?”玄宸在清笛身後輕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