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丞相一問,誰敢介意呢?眾人自然是紛紛說好。因而,我被他拉著,同眾人一起踏上了桃花寺山下的小路,往深穀裏走去。不久,我們便走到了那條蜿蜒的小溪旁。我麵無表情坐在他身旁,等待著眾人的詢問。
果然,先前問我為何梳著個婦人鬢的那位漂亮姑娘問道:“上次見到夫人,夫人同我們開了玩笑,說梳婦人鬢是因為家鄉的情郎,我們都蠢得很,竟然真信了夫人的玩笑話,這才沒認出這乃堂堂宰相夫人,實在是罪過。若不是今日老夫人說,我們都還不知道夫人呢?可今日,夫人怎地又梳起姑娘的頭飾來了?”
我將我麵前的酒輕抿了一口,斟酌良久,道:“想家了,便一時興起,再一想不久之後就要回家裏去了,便想梳個以前在家裏常梳的發式,見笑了。”說完,我心裏鬆了一口氣。朝對麵的吳婧和吳書雨看了一眼。心想,吳婧姑娘應該聽得明白吧,我與王青之間,其實隻是一個誤會。想到這裏,我不惜有些感慨自己的聰明。我在王青的院子裏以他表妹的身份居住的時候,就看到吳家兩位“公子”常常來,吳婧依然每次都是男裝,她選的服式依舊和王青的服式特別像,因而,我看出了她的心思。
我家被貶梧桐縣後,全心投進重建梧桐縣中去,過得反而充實安然。爺爺不用再周旋於高官和天子之間,父親和叔叔們不用每天應付鬥酒風流。他們在山上幫忙砍伐、下田裏幫忙踩地,總之,我們白家的爺兒們,每天都泥裏來水裏去的;而我們白家的女子們則是每日和縣裏的鄉民一起采桑拉線,累,但歡聲笑語也多。十多年過去,梧桐縣已經恢複了大水之前的和諧安樂,甚至,比之前繁華上了許多。農商齊發,沒有大富大貴,但差不多家家戶戶都可以溫飽。基於這樣的生活背景,我成為了一個在泥裏滾大的女孩子。我成天不著家,常常混跡在大村小寨上,也是泥裏來,水裏去的。我常同上寨的阿牛哥一起爬樹掏鳥窩,也常常與他一起趕著牛車幫村子裏的爺爺奶奶們拉草;我還時常陪花道士去給有人離世的人家做法;還有我家二哥,我常常與他一起去寨子裏看別人犁地,然後脫鞋下田,弄得一身泥。或許是因為白家與梧桐縣鄉民們共同渡過災難的原因,也有可能是災難過後,白家一直沒有離開的原因。鄉民們對我們白家,很是敬愛。而我,作為白家的三小姐,也有一個他們給予的愛稱:“泥泥小姐”。怎麼說呢?年幼的我對這個愛稱是很喜歡的,阿牛哥和花道士也很喜歡。可我家人卻都在擔憂我的名氣太大,到時候嫁出不易。因而,我母親早早就給我相看了人家,我還不到15歲,她就費盡心思帶我去與別人相看。我們白家在梧桐縣也算好人家,因而與我相看的,也都是梧桐縣裏的一些世家公子,長得俊俏與否,才華精妙與否,我是看得不確切的,但我娘說,他們中的許多人,配我是足夠了的。因而我心裏覺著,我並不愁嫁,因為能配我的郎君在梧桐縣有很多很多。隻是可惜,我與別人相看還沒進行多久,就被朝都王家奶奶的一封信給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