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狗,為他鞍前馬後,鞠躬盡瘁。”雲檀媚然淺笑,她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酒,舉在手中輕輕晃著,幽幽然道,“昔日雩之國攻打曄國,令無數人死於非命;今日曄國暗中使勁,又奪走了多少無辜者的性命?古往今來,征戰殺伐,從無正義,這話從前我不懂,今日才算真正明白……”
“成大事者必須心狠手辣,若人人都如姑娘這般婦人之仁,曄國恐怕永無出頭之日。”老人冷冷回答。
雲檀笑了起來,她的笑聲又尖又利,聽上去格外刺耳,“左相大人說得好,成大事者必須心狠手辣,反正最後死的那個不是他呀,對嗎?”
言畢,她仰起脖子又飲下了第二杯酒,麵頰立刻燒得酡紅,“恕雲檀失言,雲檀不過是個女人家,軟弱無能,見識淺陋,隻知道吃喝拉撒愛男人,不懂你們這些成大事者的作風……”
說著,她舉起酒杯,搖曳生姿地往別處走去,留給那老人一個花枝招展的背影。
樓內燈燭輝煌,麗人輕飄飄地穿過桌桌筵席,時不時有人從她跟前一晃而過,有個半醉的男人正追著一個紅裙伶女滿場跑,他被地上的碗碟絆了一跤,恰好撲倒在雲檀腳邊。
“美人兒……美人兒……”他醉醺醺地爬起來,嘴裏嘟噥著,伸手抓住女郎的長裙,將臉埋在她的裙褶裏。
雲檀大笑起來,她抬起一隻玉足踩在他的肩膀上,“哪兒來的狗?回去喝你老婆的洗腳水吧!”
說完,她一腳將他踢翻在地,引得四周一片哄笑。
女郎聘聘婷婷地穿過淩亂的桌椅,[yín]靡的人群,最後走到一處燭光暗淡的角落,此處燈火闌珊,昏沉不明,一道垂落的簾幕正隨著破窗而入的夜風飄來蕩去。
她極力壓抑的悲傷突然成倍地湧來,雲檀緊緊握住酒杯,克製住流淚的衝動。
“夫人未用菜肴,隻一味飲酒,小心傷身。”
女郎身後突然傳來一個清雅柔和的男音,她驀地回過頭去,隻見七王爺蘇燃正披著一身純白華裘,立在幽暗的陰影中衝她微笑。
他的目光溫柔而殘酷,說話的態度則一如既往的親切和體貼,雲檀知道這種溫柔的背後是絕對的冷酷,沒有一絲一毫的真情,若不是親曆了重重苦難,她絕不會相信這張英秀的麵孔背後,竟然暗藏著如此險惡的意圖。
“王爺真會說貼心話。”雲檀故作受寵若驚地笑道。
“夫人這幾日一定過得很不好,”白衣男子裹著手籠,靜靜微笑,“說實話,今夜夫人如此豔光照人,教本王十分吃驚。”
“難道非要身穿縞素,哭哭啼啼才能表達對死者的敬意?”女郎麵上掛著偽裝的淺笑,“王爺最想看見的是什麼,妾身心裏一清二楚,隻是妾身不想讓您如願。”
“既然如此,夫人放心,本王不會強人所難。”蘇燃從容道,他知道她在掩飾痛苦,極力維護著最後的一絲尊嚴,但無論她是哭泣還是假笑都無法修補已經血淋淋的心,這給他帶來了足夠的樂趣,那是一種勝利過後的回味。
“王爺真是寬宏大量。”女郎笑得諷刺。
“多謝夫人誇獎。”
雲檀避開他的目光,側身望向窗外夜色,“聽說王爺為了得到今日的成就,讓無數忠臣良將死於非命,王爺好借他人之手鏟除勁敵,自己則兩袖清風,置身事外,妾身很好奇,不知王爺給上將軍加了什麼罪?可是擁兵謀反,暗殺藩王?
“看來夫人已有所耳聞,”白衣男子淡淡笑道,“不如這麼說,夫人眼裏的上將軍,將與世人眼中的上將軍有所不同。”
女郎的臉上頓時掠過強烈的悲哀和憤怒之色,她緊咬銀牙,幾乎要發起抖來,卻被一股超常的意誌力牢牢地克製住了,“王爺當真是惜名如命,可惜敢做而不敢當,即是梟雄,也落了下乘。”
“本王也不願東遮西掩,但夫人應該知道,民為水,君為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七王爺笑道,“如果本王惡名昭著,自然不得民心,一個不得民心的王爺,即使坐上帝位也不會長久,為了將來的王圖霸業,本王難免要費勁曲折,維護名譽。”
“王爺果然深謀遠慮,”雲檀露出淡淡的譏笑神情,“容妾身冒昧一問,您年紀輕輕便如此陰險毒辣,可是過去曾有不堪回首的經曆?”
聽得此言,蘇燃大笑起來,“這恐怕要讓夫人失望了,本王自小隱居皇城,衣食起居皆富足安逸,從未有過不堪回首的經曆。”
他說著,意味深長地望著女子,用那和緩的,悅耳的聲音徐徐說道,“夫人,惡即是惡,它是與生俱來的,就像有些人天生就異於常人。惡是一種天賦,可惜人們總喜歡粉飾它,希望它變得有理可循,而事實上,惡是天生的,就像有些孩子會隨手捏死一隻脆弱的蝴蝶一樣,它沒有道理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