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返校高峰期,火車站人滿為患。
三十五度的高溫,候車亭像是個大火爐。安檢口排起長隊,每個人都熱得無精打彩,奄奄一息,全靠刷手機吊命。
然而,隊伍突然停了下來。
安檢口,一名穿著製服的女工作人員從打開的行李箱裏翻出一個裝著液體的瓶子:“這是什麼?”
站在行李箱前的少女有些無措,整張臉爆紅。
行李箱子裏除了衣服和書本,還有幾個洗得有些變形的內衣,以及一包用了一半兒的衛生巾。
少女的**就這樣暴露在了眾目睽睽之下,這讓她感到極度難堪。
“是飲料。”時蕊答得很沒有底氣。
“飲料?”
女工作人員大約三十七八,看起來很有工作經驗,她盯著眼前的少女,仿佛看穿了一切:“打開它!”
吃瓜群眾越來越多,大家開始對那瓶可疑液體各種猜測腦補。
等待安檢的隊伍裏,元亮戳了戳前麵低頭刷手機的程遲:“快他媽別看手機了,身為吃瓜群眾的一員,拿出一點兒吃瓜的態度行不行?你看那妹子,挺純的啊。
氣炎熱,又排了太久的隊,程遲的劉海都汗濕了,本就心情煩躁,這會兒被元亮突然這麼一戳,他抬起頭來,英俊的臉龐整個透著“老子不爽”的氣場。
距離不算近,從他的角度隻能看到少女清秀的側顏,個子不是很高,身形單薄,穿著純白的恤,淺色的牛仔七分褲,紮著低馬尾,給人很乖巧的感覺。
在眾人的圍觀下,時蕊無可奈何地打開了瓶子,酒香飄出來的那一刻,她知道,她的謊言不攻自破了。
“這是自家釀的堆花酒,我可以喝一口,保證不是什麼危險物品。”
她之前注意到,前麵那些攜帶飲料的人都是讓喝一口就帶進去了。
女工作人員笑了聲:“酒是易燃品,而且還是這樣的簡陋封裝,是很容易泄露的,不可以帶上火車。”
這是時蕊第一次出遠門,也是她第一次坐火車,她不知道酒不可以攜帶。
堆花酒是父親親手釀的,她喝過的最好喝的堆花酒,就是父親釀的堆花酒。可是去年父親在一場車禍裏斷了腿,直到現在都隻能臥床,他不能再釀酒了,家裏唯一的幾壇子酒成了絕版。
眼下要去B市上學,離鄉背井,她當時心念一動,想著帶上父親親手釀的堆花酒,想家的時候,聞著堆花酒的味道,就好像回家了一樣。
可現在,工作人員告訴她酒不能帶。
即便時蕊平時是一個比較溫吞隱忍的性子,這一刻還是想爭取一下。
“阿姨,這瓶酒對我有特別的意義,您能通融一下嗎?”
噗!
聽到這聲阿姨,元亮一口水直接噴了出來。
“哈哈,姑娘也太可愛了吧?不過這下完了,這聲阿姨要壞事兒!”
程遲也不禁勾了勾唇。
果不其然,那位女工作人員聽到阿姨二字臉都綠了:“不行,通融了你,萬一出了事情,誰來負責?”
時蕊軟聲懇求:“阿姨,我這隻有一瓶,不多。我保證包得好好的,絕不會灑出來。”
“阿姨……”
姑娘眼眶和鼻子都紅了,瘦的身子立在那裏,整個人都透著一種無助。
“美女,你一看就是個人美心善的人,就不要為難姑娘了吧?”
程遲一開口,一行其他幾人全都一臉見鬼的表情。
程遲從來都懶得管閑事的人,今是哪根筋不對,竟然幫女孩話?
同行唯一的一位女生蘇茶也趕緊幫腔,衝那工作人員笑眯眯道:“姐姐,你看這妹子肯定不是什麼恐怖分子,您就通融通融唄。”
可是,沒有用。
女工作人員一臉鐵麵無私的態度,把那瓶酒放到一邊。
時蕊盯著那瓶酒,想到父親釀酒的時光,眼眶更紅了。
元亮忍不住安慰:“妹子,算了,一瓶酒而已,不帶就不帶吧,趕緊進站吧,別一會兒誤了上車……”
他話還沒有完,就瞪大了眼。
不止是他,喧鬧的四周都頓時消了音。
就在大家都以為姑娘會默默收拾好行李箱,然後抹著淚進站的時候,萬萬沒想到,她會突然拿起那瓶酒,打開咕嚕咕嚕全喝了下去。
眾人都驚呆了。
就連那女工作人員都愣在了當地。
父親釀的酒,她一滴都不想浪費,因為,以後都不會再有了。
一瓶酒喝得一口不剩,喉嚨的辛辣感讓她忍不住咳嗽了好幾聲,她用手捂住嘴,壓抑著那種從喉嚨直到胃裏的灼燒感,眼睛因為難受而更紅了幾分。
她蹲下將東西收拾好,拖著行李箱朝站內走去。
元亮從驚訝中回過神來:“臥槽,還有這種操作?這妹子也太牛了吧?”
程遲盯著她的背影,少女瘦弱的肩膀在抽動,像是哭了。
程遲一行人好不容易擠進車廂,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