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公子岐似乎在給自己打氣,捏著拳頭在空中滑動了幾下,很用力。似乎信心和力量再一次回到了他的身體內,當他站起來的那一刻,他似乎恢複了以往的樣子,回頭對公叔簡道:“如此一來,本公子就是豁出去也要守住馬邑一個月,但願邊子白不要讓本公子失望!”
看著踏出了堅毅步伐,從背影看給人一種忠臣被陷害後上刑場的光明磊落和坦蕩的衛國公子。
公叔簡使勁揉了揉眼睛,他發現自己沒有看錯。
公子岐這家夥鬧這一出,讓他很看不懂,這位曾經在衛國有著不少支持的公子,難道是吃錯藥了?
可是他又不敢明著問公子岐。
而公子岐呢?
他會說嗎?
根本就不會,因為這關乎到信念。
信念很重要,如果說邊子白讓他守住馬邑,黑不提百不提,就為了阻止趙軍進攻的步伐,拖延一日算一日。純粹本著消耗下軍的兵力的念頭。估計公子岐的心中再也提不起堅守馬邑的念頭了,因為這對他來說,不值得!
他需要一個值得讓他付出高昂代價的理由,而且這個理由不能太廉價。這是他在馬邑城內,麵對趙軍如同潮水般的攻勢,苦苦掙紮的原因。
他要體現自己冒險的價值,擊敗趙軍這個理由足夠,如果僅僅是延遲趙軍的時間,這簡直就是對他的侮辱。
關於這一點,公叔簡根本就理解不了。
他雖然是士大夫中的一員,身份也不差,是公族的子弟,公叔一族本來就出自於衛公正統,在衛國也算是最為高貴的幾個姓氏之一。但是他鹹魚一般的職業生涯,讓他失去了繼承先祖高傲的性格,如同一個黔首一樣卑賤的為了一口食物而活著。
可是公子岐不一樣,他的身份和地位不允許他成為一個無足輕重的犧牲品。他可以去死,但必須要像一個英雄一樣去死,而不是如同炮灰一樣死的毫無價值。就算是欺騙自己,他也必須要這麼做。事實上,在馬邑城內,端木方已經看出了公子岐的一樣,他們其實是一類人。作為端木家族的繼承人之一,端木方從小接受的教育也是如此。
可是端木方不能說,因為說出來,將帥們的心境可能都不穩定,更不要說普通的士兵了。
活著。
為了一口食物而卑賤的活著,普通人雖然不屑,但在生死考驗來臨之際,他們一般都會忍耐下來,委屈求全。
但是公子岐不能。
端木方也不能。
一個是承載著衛國文王後裔的榮耀,一個是承載著端木世家子貢傳承的門風。注定他們在絕望來臨的時候,會選擇悲壯的死,而不會選擇苟活。
連端木方也感覺到在趙軍的全力攻擊之下,馬邑應該守不住多久。唯一的區別就是兌子,用馬邑城內的衛軍和精銳的趙國邊軍進行兌子,不同於趙軍,馬邑不太可能有援軍。但是龐爰指揮的趙軍如果能夠順利拿下馬邑的話,他就有足夠的理由要求邯鄲方麵派遣援軍。
因為接下來,不管趙軍的目標是戚邑和帝丘兩座超級大城中的一個,兩座大城僅城內的居民就超過十萬人,加上軍隊和商隊,躲避戰火的衛人,每一座城至少有二十萬人。僅僅憑借五萬邊軍想要拿下這兩座大城邑的任何一座,都不可能實現。
事實上,拿下馬邑,龐爰也想過至少要傷亡一萬人,甚至更多一點。但是這重要嗎?
一旦趙軍推進到了帝丘,沒有十萬人,龐爰有足夠的理由告訴國君趙章,臣做不到用幾萬人就攻破一個中等諸侯的國都,少於十萬人,絕無成功的希望。
估計到時候,趙章就算是心中不爽,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下來。不僅要捏著鼻子認下來,還要極力的勉勵一番龐爰的情緒,甚至加官進爵,賞賜無數來讓龐爰給他賣力的進攻。因為他的臣子正在為他做一個臣子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功績——開疆擴土。
讓公子岐等衛國守將想不到的是,結束了一日督戰的趙軍主將龐爰回到軍營之後就陷入了兩難的處境之中。
又有一隊押送糧草的趙軍被衛軍伏擊了,就在渡河不遠處的平原之上。而且這並非是一支人數很少的押運糧草的軍隊,而是一支規模不小的押送隊伍,僅僅訓練有素的士兵就足足有一個旅的人馬,還是邊軍之中戰鬥力不弱的一個旅。但就是這麼一支規模不小,戰鬥力還不差的軍隊,卻讓衛軍偷襲了,不僅被偷襲,還近乎全軍覆沒。僅有的幾個逃兵也是驚魂未定的將消息帶到了大營之中,將他們遭遇的伏擊稟告給主將龐爰。
按照軍律,他們在丟棄袍澤的那一刻,就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將軍,我等萬死!我軍授命押運糧草從陶丘出發來大營之中,一路上還算平安。可是,眼看就要到大河邊上,卻遇到了衛軍主力埋伏在大道兩邊偷襲。我軍毫無準備,而衛軍卻足足有一個師的兵力,二千五百人以上,還有一千多騎兵,我軍連結陣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埋伏在道路兩邊的衛軍打了個措手不及,軍隊一下子就被衝散之後,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袍澤被衛人屠殺。可是我等想到將消息帶給將軍,隻能苟活而來。”說完幾個逃兵跪在大帳之內,低聲哭泣著,似乎為自己的行徑而懺悔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