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邊子白來前線視察的不僅僅有秦軍一千騎兵,還有苟變麾下的一個旅,加起來浩浩蕩蕩足足有一千五百多人。
按理說,這點人要保護一個人應該很容易。
可是對於苟變來說,這是在衛國邊境,站在城頭上就能看到界定衛國和趙國邊境的那條小河溝,最多一兩天急行軍的距離,就能到達趙國的都城邯鄲城。這個距離對於苟變來說,要多擔心就能有多擔心。是一個屬於隻要趙人願意,隨時隨地就能跨過邊境的戰場。
而一旦趙軍跨過邊境,那麼抵達衛國戰場的就不是一百人,一千人了,而是幾千,幾萬人。
前者是趙軍的先頭部隊,是先鋒。後者是趙軍的主力本陣。
不管是那種情況,隻要被遇到了,苟變心知肚明,自己的這點人馬想要擺脫趙軍就難了。如果戰爭還沒有開始,或者剛剛開始,邊子白被趙軍俘虜,連帶自己這個副將也被俘虜……苟變不敢想象對衛國會造成什麼樣的破壞力。
想到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邊上那個啥也不懂的司空府官僚,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威脅的豹子眼盯了過去。
可惜後者根本就沒有做錯事的覺悟,反而腆著臉做出一副坦然的模樣不說,還在一旁煽風點火道:“下官都習慣了,除了刮風下雨,下官每天都在城頭看一眼趙軍的探子才放心。”
“這位朋友好膽略!”公子虔秉承了秦人的所有有點和缺點,性格直爽道讓人感覺像是一個棗木做成的棍子,又硬,又直。
當然,也可能是公子虔被衛國司空府的官僚的膽大妄為的假象給驚住了。但是對方顯然不吃這一套,反而笑道:“本官帶著數千匠人,關著城門趕工,就算是趙軍兵臨城下,該幹的活也不會停下來。”
司空府官員超高的覺悟一下子震懾住了苟變。
他眨巴這著大眼珠子,看著對方,不管從哪一方麵來說,對方都不是那種能偶讓他肅然起敬的高人。反而賊眉鼠眼的猥瑣勁中,帶著一股誰都不願意搭理的奸猾。後者在苟變的注視下,不自然地笑道:“當然,下官要是想跑,也不跑不掉。”
一行人雖然有對觀摩趙軍探子有所抗拒,也有不置可否的態度,但還是從馬道上登上了城門附近的城牆,遠遠眺望。
視線中,數個集中起來的黑點在遠方聚集。很快戰馬踐踏泥地揚起的灰塵中,趙軍似乎往前衝擊了起來。
苟變緊張地握住了腰上的寶劍,牙根咬緊,這會兒功夫,他可恨死了邊上那個話多的司空府混蛋,都是什麼人啊!難道司空府就沒有一個正常人嗎?
說起來,司空府還真不是正常人該呆的地方。這個部門被稱為冬官,屬於天地春夏秋冬,六官之一。但是和其他五官相比,司空府負責的工作就瑣碎了起來。在秦漢時期,這個部門被一分為二,掌管農業和技術的衙門被劃給了大司農;掌管營造督造和其他技術的衙門被劃歸了將作大匠;這兩個衙門的首官都是九卿之一。
但和其他部門不同的是,這兩個部門要麼和泥巴打交道,要麼和木頭打交道,甚至陶器,鐵器,織布,什麼都可以攙和一腳。唯獨沒有多少士人。於是,這個衙門就成了六官之中最不被重視,同時地位最低的一個衙門。
司空府的官僚也多為技術人才,充滿了對士人來說的怪癖。
在很多人眼裏,司空府的人都有對無知者無畏的強大信念。他們甚至不怕在任何時候被俘虜,因為他們是技術人員,不管是農業專家,還是營造城邑的官員,甚至是督造冶金的工匠,在任何場合,任何地點被俘虜之後,都會好吃好喝的被供養起來,然後臨了還會給他們一個小官養起來。在諸侯之戰之中,衛國的技術官吏尤其吃香,因為衛國不僅僅在武器營造方麵的巨大成就讓人仰慕之外,還有農業技術也是在中原第一流的。在諸侯之中頗為吃香,甚至槍手的地步。長此以往的好環境優待下,司空府的官吏就有了一種優越感。他們不怕死,也不用死,就能獲得尊重和優待。這還其他官吏無法享受到的優待。就算是在戰場也是如此。戰場鐵律,似乎對他們來說毫無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