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些話,聽在南卓耳中,簡直就是晴天霹靂。
他心頭就一個念頭,草菅人命。公孫鞅這家夥什麼時候變得如此鐵石心腸起來?
公孫鞅說到法,頓時興奮起來,他以為自己找到了畢生應該探尋的方向。將法作為人生之中最重要的研究,甚至延伸出去,從軍法轉而開始研究民法,甚至商業也應該有規矩。不過他沒有想到商業法,而是將人分成幾等,商人最賤即可。
好在公孫鞅沒有將自己研究的筆記散落出去,要不然這家夥有的好頭痛的時候。
“公孫兄,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法能夠代替七情六欲嗎?再說了,你對百姓如此苛刻,萬一國人造反如之奈何?”南卓看了公孫鞅自己尋思的一些筆記和心得,加上老師王詡擁有吳起的不少筆記,順理成章的成了他的私藏。畢竟王詡對法家沒有一丁點興趣。而作為一個道家門人,卻教授出一個法家的狂熱信徒,估計老王心裏頭也難受的不得了,就和大清早出門穿著新鞋子,一腳踩在了狗屎上的那種感覺無二。
公孫鞅目光如炬,宛如在黑夜之中看到了星火,堅定不移。
南卓真認為公孫鞅魔障了,哪裏有製定如此苛刻的法律,甚至將公族子弟都成為法約束的對象,這要是被傳出去,可以說公孫鞅的敵人在一天之內,可以遍布衛國所有城邑。可謂愁人滿天下是也。
公孫鞅也預料到了這種結果,但是看到南卓的反應之後,卻還是忍不住的失望道:“南兄也認為不可?”
“不是不可,此乃招敵之舉,恐天下不安。公孫兄還是謹慎一些,此法在我衛國斷然沒有成功的道理。甚至公孫兄一旦向國君上奏,恐有殺身之禍。”南卓是真的為公孫鞅考慮,他接觸下來,公孫鞅的額人品、性格都是非常不錯的,可以說是上上之選。要不是家族不給力,公孫鞅也是衛國的棟梁之才。
當然,也有機會改變。
隻要公孫鞅在這次戰爭之中表現突出,自然會被國君看重。
畢竟公孫鞅是公室,算是自己人。外人出了人才都要重用,更何況是自己人。
南卓繼續解釋道:“公孫兄,你想過沒有,士卒會不會帶著怨氣而行軍,一旦如此,上軍軍心如何能穩?”
“怨氣?”
公孫鞅遲疑道:“有嗎?”
南卓肯定的點頭道:“下車一看就明。”
既然驗證起來如此簡單,公孫鞅被南卓說動了,讓禦者靠邊從車上下來。這時候臨近的行軍隊伍的旅帥嚇了一跳,壓著嗓子吩咐下去:“都給我精神一點,大魔頭下車了。”
而南卓下車之後,陪伴在公孫鞅身旁,卻發現士卒和將帥們一個個都繃著臉,卻提起精神,努力展現出最為勇武的一麵。
什麼怨懟?
心懷怨恨。
上軍的士卒們恐怕連怨恨都想不起來,內心就被恐懼所占據。一個個努力表現著討好的賤樣,仿佛是獵狗見到了獵人,就差撒潑打滾,求安慰了。南卓發現自己似乎被騙了,叫住一個之前向他抱怨過的旅帥,在公孫鞅點頭應允之後,對方很不情願的站在了公孫鞅的麵前,接受了南卓的詢問。
可是,讓南卓無法預料的是,對方聽完他的話之後,卻矢口否認,還口口聲聲的指著南卓造謠:“大公子,咱們南氏可是講信義的家族,你可不能顛倒黑白。”
南卓被質問的啞口無言,隻能黑著臉擺手道:“滾蛋!”
後者如蒙大赦般的跳著跑開了,而南卓渾然不知道:“這是為何?”
公孫鞅伸出雙手,仿佛要擁抱天空一般,臉上洋溢著向往的表情道:“這是法的威嚴,任何人隻要置身在法的榮光之下,身上一切的惡習都將被洗刷幹淨;任何人都擁有了進取之心,因為他們知道付出和得到是平等的;沒有人能夠懈怠,因為他們知道,一旦他們懈怠,祖先的榮耀將再也照耀不到他們的子孫身上……”
要是邊子白在邊上,肯定會挑起大拇指讚道:“這逼裝出了一百分的樣子,牛逼!”
可惜,公孫鞅鼻子一縮一縮的,嗅著空氣中的酸味,沮喪道:“身上都餿了,法也有做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