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嘴上卻還是一如往常道:“他還是太年輕了一些,需要有人看著走。”眼下之意就是讓公叔旦不要生出退出朝堂的念頭。一旦公叔旦推出朝堂,萬一邊子白在戰場上屢立戰功,衛國上下就隻有一個邊子白可以勝任大司馬的職位。
當然公叔旦也不虧,隻要他據理力薦邊子白,一旦邊子白上位之後,邊子白怎麼可能不會不照顧他的兒子呢?
公叔旦已經快是花甲之年的老人了,他就算是有心,能夠照顧兒子多少年?
可邊子白才幾歲?
他要是答應照看公叔家族,別說兒子了,孫子都能靠著邊子白這棵大樹成長。
雨部是苟變的本陣之軍。
他自然對這支軍隊的訓練嚴苛之極,一套動作下來,喊聲如滾雷一般震耳發聵,行動如狡兔一般迅捷,卻又如白馬過隙,一縱而過。
這讓等著看笑話的少數人頓時失望不已,這難道是衛國的軍隊?
不會是從魏國借來的軍隊吧!
欺負爺們看不出來?
而等到雷部演練之後,衛公也是徹底放下了心來,他覺得當年的趙軍遇到了自己的這支上軍,肯定會被打到屁滾尿流。
就算是上軍人少,能夠湊足的軍隊數量也不多,但至少自保總可以吧?
隻要能夠做到自保,對於衛公來說,就已經是非常滿足了。
“有勞將軍了!”
“君上信任,夙夜不敢忘,唯有肝腦塗地以報君恩!”
這是場麵話,拜將到了這個步驟,其實已經快結束了,餘下的步驟就是該需要太祝上場,稟告上天的旨意。老天肯定會同意,除非太祝是趙國的奸細,不然沒有理由在這高興的日子,說讓大家都掃興的話。就是說,衛國舉兵反抗趙國的請略戰爭是被神靈必庇佑的,是擁有絕對正義的理由和名義的正義之戰。
神靈已經允許了衛國的禱告,並降罪給趙軍。
這套流程很繁雜,可簡化來說,就是太祝給衛公報喜,衛國要揍趙國的請求,神已經同意了。
並且拿出焚燒過的龜甲之類的卜筮工具作為佐證。
當然,太祝就算是不看好衛國和趙軍作戰,認為必敗無疑。也是不敢說的,他隻能說大吉大利,我軍必勝之類的吉祥話。因為一旦他晦氣的說了我大衛不如趙軍之強盛,必將全軍覆沒。不用等他生老病死,國君的怒火就能將他的家族給超度了。
而站在封將台下的太祝一個勁的吹捧衛國軍隊的雄壯,趙人粗鄙殘暴就能看出,這位老大人的腦子沒有壞掉。
於是聽到了吉祥話的衛公象征性的將自己佩劍遞給了邊子白,寓意就是邊子白出征作戰,不是為了他,而是代天子出征。
本質上都一樣,但對於邊子白來說,權柄會重很多。
而作為答禮,邊子白倒是不需要破財,隻要表明心跡即可。一般來說,吟唱一首《詩經》中的臣子之什就可以。
他選的是《小雅·六月》,這是一首讚美周王抗擊異族的詩歌。之後數百年,經常用來拜將出征的場麵。邊子白用這首詞表明自己的誌向,絲毫沒有不妥之處。
雖然學了幾天,可惜他也有不擅長的領域,唱歌就是其中之一。尤其是古音古律,更是讓他困惑不已。
六月棲棲,戎車既飭。
四牡騤騤,載是常服。
玁狁孔熾,我是用急。
王於出征,以匡王國。
好在他起一個頭,就行了,就算是音律上沒有多少天分,也不會讓他太難堪。因為隨後將是上軍數百軍官,上萬將士的大合唱。
比物四驪,閑之維則。
維此六月,既成我服。
我服既成,於三十裏。
王於出征,以佐天子。
……
這首詩歌原本是為了紀律周王功績的詩歌,但是最後的數百年間,一直被沿用在了軍隊出征時候的吟唱曲。
這對於邊子白或許很難,但是對於上軍士卒來說,這反而是他們最為熟悉的東西。
上萬人高聲詠唱之下,軍隊卻絲毫不見混亂,一隊隊士卒脫離本陣,走上大路。
而邊子白在拜別了衛公之後,下了封將台,登上兵車扶著車轅上,等先頭部隊過去之後,前呼後擁的進入中軍帥位,混在隊列之中遠去。
姬頹不願意就此離去,反而站在高台上,凝望著衛國的北方,渾濁的眼眶之中,漸漸地濕潤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