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城東,公共墳塋,在諸侯國幾乎每一個城市都有這麼一塊區域,用來埋葬死去的國人。
芶家的老祖們都不是叱詫風雲的商界大鱷,更不是學界的新星。有的不過是小本買賣的積累,所以墳塋都很矮小,加上年久失修,風吹日曬,更是破敗不堪。清理幹淨雜草之後,才露出了碑文,有幾個甚至已經破碎了。
苟變感觸不深,不僅是他,連帶著他的兄弟幾個,叔叔叔伯,基本上有一個算一個,除了苟老太爺之外,都以為自己是帝丘人。沒有人會想到,自己的根竟然在距離帝丘幾十裏外的平邑。人多好辦事,清理墳堆也快。
然後苟老太爺吩咐將準備的三牲都擺放在墳頭,點上青煙繚繞的檀香。每一個上香的芶家子弟都會插上三根香,禱告先祖。至於是否真心,就說不過去了。
一時間,數百支偌大的檀香散發出來的煙霧,如同是一個巨大的火堆,飄忽不定地青煙,也變成滾滾的姿態。
平邑的人都知道,以前他們這裏有一個姓苟的破落戶家的子孫來祭拜先祖了,而且芶家如今也闊了。
甚至因為苟老太爺為了彌補他父親做下的錯事,數倍返還了欠下的債,一下子讓平邑人對苟家的口碑好了起來。原本就沒有出過像樣人才的平邑,當得知芶家的一個小子已經是中大夫的身份了,舉城轟動。
回去的路上,苟變陪著苟老太爺同車而行,車內人搖搖晃晃的無法坐安穩,但苟變卻給人一種似乎釘在了車板上似的,身體視乎不見任何晃動。這是一個祖孫談話的好機會,苟老太爺躊躇了一陣之後,才開口道:“變兒,你還和酒坊的那個魯國來的女子還有來往嗎?”
“沒有,絕對沒有。”
苟變頓時嚇地一激靈,苟老太爺對路縵的態度,天雷勾地火,水火不容的地步。可讓他驚訝的是,平日裏連名字都不能提起的路姬,這一刻竟然被苟老太爺開口詢問到了。
是何目的?
苟變不得而知,但他似乎知道,苟老太爺似乎對路縵並沒有什麼好感。出於謹慎,苟變這才用謊言欺騙一下苟老太爺:“阿翁,你也知道的,路縵不過是一個魯國人,之前還是做酒肆生意的。阿翁,你不是最討厭做酒肆生意的女人嗎?”
“此一時彼一時。”
苟老太爺長歎一口氣,人家街上隨隨便便撿了一個兄弟,才個把月,就出仕當了內史令,中大夫。相比之下,自己家的兒孫,耗費了偌大的本錢,還托了國相子思的福,才得到了一個中大夫的身份。這讓他如何能不歎氣呢?
苟變是最清楚自己的爺爺的小心思的,他是家族的希望,一直以來,苟老爺子就是這麼教導苟變的,從小就如此。而酒肆女老板在老爺子的眼中,就是一個勾搭野漢子的粗胚。他老人家能夠問起路縵,還不用‘賤婢’之類的字眼,已經著實不易。
想要讓苟老爺子對路縵有所改觀,恐怕難如登天。
可自詡為對老爺子頗為了解的苟變也不明白,其實隻要一個中大夫的兄弟,就完全能夠顛覆老爺子對一個人的看法。苟變頗為不解,於是問道:“阿翁為何突然問起路縵?”
苟老爺子眺望著遠處,目光有點不太自然的無奈:“該給你說門親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