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邑,去帝丘北門不到四十裏地的一個小邑,邑的城牆還沒有一些大貴族宅邸的高大,芶氏正是從這個小邑走出去的家族。
對於習慣了大邑宏城的苟氏族人來說,平邑絕對是一個毫不起眼的窮鄉僻壤而已。
苟氏家族並非是那種非常龐大的擁有幾百年,甚至千年的大家族,苟老太爺隻是依稀記得,家裏的祖墳是在平邑。可是要問他平邑有什麼人,估計連他都答不上來。
“老丈,可知芶家祖墳在何處?”
苟老太爺一連問了好幾個人,都沒有得到確切的答複。甚至基本上的回答都是:“從未聽說過。”
“平邑哪有芶氏?是外鄉搬來的嗎?”
“這個姓氏少得很,頭一次聽說,時間還有如此古怪的姓氏?”
……
好不容易有人依稀記得有這麼個姓氏的族人,卻冒出一句:“聽說死絕了!”
氣地苟老太爺差點背過氣去,他還喘氣著呢,芶家人人丁再不興旺,也沒有到死絕的地步。好不容易在城郊找了一個當地的聞人,才得到一點消息:“老朽倒是知道一些,不過那是六七十年前的事了,老朽也是聽老輩的人提起過。”
終於有知道的人了,苟老太爺大喜,連連作揖道:“還請老丈告知,在下感激不盡。”
“你們是?”
老丈是鄉中有德高壽之人,警惕性還是有的。再看苟老太爺,騷包的穿著一身華麗的錦衣,雖不是貴族裝扮,但富貴氣息還是很足的,這才稍微放下了一些警惕詢問一二。
苟老太爺心頭大喜,自忖當年他老爹臨終時告訴他,祖籍在平邑,但是家裏沒什麼人了,另外千萬不要回鄉去祭祖。
這才有了苟老太爺已經一大把歲數了,卻依然沒有回鄉祭過祖先,這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簡直就是大逆不道。可如果有父命在先,就不算是天大的過錯。
“在下苟氏族人,聽說有一支在平邑附近安居,這才來探訪。怎奈無人知道族人,想著族人可能遭遇大難,不祭拜一下先輩,惟恐難安。”苟老太爺說到此處,也是惆悵不已。他沒想到回鄉尋親如此困難,竟然找了一圈,一點消息都沒有。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知曉的,卻難纏的緊,著實可恨。
可是禮下於人,必有所求。苟老太爺也不敢對其甩臉色看,還要求人幫忙呢。
問話的老頭打量了一陣苟老太爺,隨後目光落在了頭戴雙梁冠的苟變,心中了然,是個貴族。頭上的梁冠似乎和城主的差不多,應該是個貴族老爺。沒敢往中大夫方麵去想。平邑的城守什麼身份,恐怕真的很難說。小邑,如果是某個家族的封地,家族族長任命城守大夫就毫無必要。如果是國君的城邑,如此小城,一個鄉大夫足以管轄。
隨著從魏趙開始設立郡縣管轄區域,衛國也有這方麵的考慮。
一旦平邑劃給那個郡縣,成為縣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隻能成為鄉的治所,那麼管轄平邑的官員的身份連下大夫都有點浪費。
“這位老爺是?”
“在下的孫子,上軍司馬苟變。”苟變的任命已經下來了,上軍司馬,輔佐大宗伯南豐統帥上軍。他僅僅是定好了職務,知否需要到戚邑履新,還沒有確切的定論。
一切都由大宗伯南豐的決定來看。隻不過大宗伯南豐還很糾結,上軍的軍隊什麼樣,他一點數都沒有。如果隻要加固和邊境趙國的防禦工事,苟變的作用就不大。
“那麼他不是平邑的新任城守嘍?”對方的眼神越過苟老太爺,一直看著苟變。
苟老太爺這個氣啊!苟變如今是中大夫的身份,尊貴著呢,怎麼可能來平邑這等小城當城守?這不是埋汰人嗎?
可能苟老太爺壓根就沒有想到,對方的用意根本就不在苟變的職務高低,而是隻要確認苟變不是平邑新任的城守,他就放心了。老頭原本笑嗬嗬的笑臉,漸漸的斂去笑意,臉頰上的皮都耷拉了下來:“你是苟圪那老王八蛋的小崽子?”
“你……你這老匹夫怎敢罵人?”苟老爺子也不是個能吃虧的主,加上氣性也大。他是沒有多少權勢,但自己家的孫子已經出頭了。中大夫的身份,放在帝丘之外,那是一等一的高官。他有這份底氣在手,他怕誰?
“罵人,我還要打人呢?”
說著老丈舉起手中的鳩仗朝著苟老太爺邁開王八步,就要來一個泰山壓頂。苟老太爺行商多年,年輕的時候也是個有膀子力氣的好把式,舉起手中的拐杖架住了對方的偷襲。怒氣衝衝地大喊:“老賊,別倚老賣老。老夫過兩年也能掙出來一把鳩仗,不算欺負你。”
“就憑你,我呸。芶家就沒一個好東西。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老頭氣勢洶洶的罵道,根本就不在乎苟老太爺身後的子孫奴仆一大群人。
這是平邑,是他的主場,他手握國君賞賜的鳩仗,他怕誰?
說起鳩仗,這是一種身份的象征,持有者是年過七十以上的老人。由國君、大司徒府統一配發的權杖,是一種專門授予鄉間七十歲以上老者的特殊拐杖,有一定的特權。比如說官員見了要行禮,不用對國君行禮,吃飯的時候可以選最好的食物等等。當然,也不能太當回事。也就是鄉間老者稀少,才有了如此的慣例。從西周時期就已經成為定製,一直延續到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