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半卷書(2 / 2)

衛公招手讓閹人將太子送回太子宮,姬訓這時候才驚醒過來,想要堅持,卻怕引起衛公的懷疑,隻能叩謝告退:“君父,兒臣不孝……”

帝王之家,當兒子的想要孝順恐怕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衛公寬慰道:“身體不適就讓醫師去診斷一下。丁祇,傳令讓寡人宮中的醫師去太子宮給太子診斷。”

“君父,兒臣沒病。”

太子跪倒在地上,後背完全被汗水浸透了,內心的恐懼被一點點的放大,甚至有種大限將至的絕望,讓他壓抑的喘不過氣來。在閹人的攙扶下,太子訓離開了議政殿。

而渠義繼續對邊子白案最後一個重要證人的審問工作。

“仲叔牙,據你妻子說你給邊子白送禮,不僅傾其所有,還將自己妻子的嫁妝中最為珍貴的綢緞都送給了邊子白。而且小禮不斷,三五天就送一次,難道就僅僅是邊子白對你的同情能解釋的嗎?”

仲叔牙抬頭看著渠義,執拗道:“小臣活著,不過是想著有朝一日可以一雪前恥,學士不以小臣身份卑微一視同仁,才覺得學士親近。小臣的妻子不過是婦人之見,還請大夫不要相信。”

仲叔牙俯身在地,而渠義卻腳步緩慢的在其周圍踱步,每一步都異常沉重,每一步都如同踏在人的心頭,給人以震懾。突然,他開口:“你是否偷聽了君上和內宰的談話,知曉了邊子白將要出仕,故意給結交賄賂?”

仲叔牙是個軍人,衛人軍隊血性不足,至少敢作敢當還是有的,“少正大人,小臣不知。”

“可有佐證?”渠義問。

仲叔牙搖頭道:“沒有。”隨即又開口解釋道:“諸大夫多慮了,小臣承認第一次送禮是想要請邊學士幫忙,將小臣身上的慘事告知衛公。可是被邊學士拒絕了。邊學士雖收下了小臣的禮物,但也有了回禮,因為太過貴重,小臣心裏過不去,隻能盡綿薄之力想著小臣還有一點打獵的能力,才有了之後送獵物給邊學士,以解小臣的愧疚之心。”

“可有證人,可有證物?”

執政府對仲叔牙的調查是家徒四壁,能抵押典賣的都讓他換成了金餅和綢緞,送到了邊子白家中。

用一句話來形容簡直就是:破釜沉船,孤注一擲。

家裏值錢的東西都讓他典賣和送人了,仲叔牙還敢說邊子白回禮了,這讓渠義心頭厭惡不已,愛屋及烏,他甚至對邊子白也產生了濃厚的厭惡之情。語氣頓時冷冽的如同冬日的寒風,讓人有種不寒而栗,“還敢狡辯,是否要老夫請示君上,降下大刑,才肯招?”

“小臣句句實言,不曾有半句謊言。”仲叔牙求饒不止,“邊學士的回禮不是財貨,更不是食用之物,而是半卷書,小臣通讀之下驚為天賜。對學士的厚愛隻有感激之情,還請少正大人明察。”

“半卷書?”少正渠義懷疑道。知識的價值是無法用金錢估量的,甚至外界傳言《吳子四卷》更是傳國之寶。一座城邑的價值來換取,恐怕也是值得的。很多大家族都是用一卷書,或者一部書作為家族學術的傳承,一代代的興旺都和家學無法分割。

“是否攜帶?”渠義臉色稍霽,有種錯怪了邊子白的不忍。

他也被邊子白的大手筆給鎮住了,敗家子啊!太敗家了!

仲叔牙從衣服的夾層裏摸出一卷很小的簡牘(簡是指竹簡,牘是指木牘,因為材質的不同而區分開來),攤開之後也不大,就三十來片木牘串成的書卷,而且木頭片是新的,墨跡也是新的,頓時心中大打折扣。

尤其是看到書名,更是聞所未聞。

執政府的少正,不敢說博古通今,但是博覽全書的資格還是有的。衛國府庫中的典籍也不少,渠義也是見多識廣的人。從書名判斷,這應該是一篇文章,不成書,僅僅是一篇文章。價值就大大降低了。再說上麵的字讓渠義很不以為然,太醜了。要是邊子白在邊上,肯定心裏不服啊!他的大篆是寫的不怎麼樣,可問題是他才學了幾天?比劃不少,字能認出來就已經不錯了。

眼神在布帛上瀏覽了一會兒,八字一句,四字斷章,文字很簡單,也很簡潔。明明是很簡單的文字,卻仿佛有一種神奇的魔力,短短幾句話,就讓他心頭激蕩不已,恐怕渠義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竟然跟著看過的字誦讀了起來:“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