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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偶遇 ...

陽春三月,中原已是草長鶯飛,平州卻春水初融,草色初綻。烏雲欽娜望著遠處山腳下星星點點的新綠,不服氣地咬了咬嘴唇:“再比!”

“啊?”她身邊的小侍女心痛地望著嶄新衣裙上的泥點,情不自禁地叫出聲,隨即臉色蒼白地捂住了口,不顧汙穢地下馬伏在泥水裏,連連叩頭請罪。

“回去打你二百鞭子,治治你那不聽話的舌頭。”烏雲欽娜任她戰戰兢兢地過來親吻自己的靴子,目光依舊落在麵前的紫袍少年身上,“比不比?”

“長生天之下,有誰會忤逆斡度公主的心意?”勃羯大笑,提起馬鞭遙指山腳,“那裏有個南蠻子的茶攤,咱們到那裏,正好歇腳飲馬。”

“好!”烏雲欽娜狠抽一鞭,馬去如飛,沿著山路飛掠而去,勃羯不甘落後,影子似地追上,護衛奴婢們忙不迭追隨二人身後,馬隊立時把本就泥濘的山路踐踏得不堪。

應水是齊胡邊界最大的互市貢所,每年三月到八月開市,許多趕車背包的商販在路上行走,個個被馬隊濺起的泥水淋得狼狽不堪,但見一行人金刀錦衣,顯是東胡貴人,隻得自認倒黴。

總歸這裏還是平州地界,勃羯眼見轉入官道,平闊大路上車馬行人漸顯稠密,不欲招人眼目,漸漸放緩韁繩,烏雲欽娜卻已到了茶攤前,得意洋洋地兜轉馬頭:“怎麼樣?”

“自然是公主的騎術好。”勃羯奉迎了一句,順勢跳下馬來,牽著坐騎到了茶攤前。烏雲欽娜立在攤前四處打量一番,用鞭梢敲了敲麵前破舊的茶桌,不滿地嘟起嘴:“髒死了!南蠻子的水,隻配飲我的馬!”

“是。”勃羯笑道,回頭令奴婢們揀了塊幹淨地方鋪開氈毯,搬出酒具,借用茶攤老人的小灶暖酒,請烏雲欽娜潤唇。

“你母親釀酒的手藝越來越好了,”烏雲欽娜漆黑的眉梢輕快地揚起,愈見英氣勃勃,“回去我親自謝她。”

“擔不起公主的賞賜。”勃羯替母親謝過,目光在來往的人群中仔細打量。

“南蠻子裏有什麼人物,”烏雲欽娜照例漫不經心地拿他取笑,“值得你這麼用心——咦?”她突然揚起眉,“那是什麼人?”

勃羯仔細看了一會兒,也一樣搖頭:“看不出來,不過不像是普通人物。”

“長得倒是好看。”烏雲欽娜用鞭子輕敲皮靴,眼睛隨著青衫少女的一舉一動轉來轉去,“什麼樣的漢人女子穿男裝?戲子?歌女?”

“都有。”勃羯想了想,又一次搖頭,“可是戲子歌女不會騎馬帶刀,這些人也不想唱歌做戲的人啊。”

“那就是奴婢!”烏雲欽娜突然眼前一亮,“漢人有身份的女人我見過,個個軟弱如

1、第一章 偶遇 ...

泥,膽小如鼠,從來不敢這樣出門!”她盯著那個利落上馬的身影,欣喜地笑出了聲,“不知道是哪個主人調教出來的,好騎術,勃羯,我要把她買回來!”

“什麼!”勃羯看著那幾個精悍的從人眼熟,正在腦海裏仔細搜索,見烏雲欽娜丟下酒碗扳鞍上馬,吃了一驚,“公主哪裏去?”

“去問問她的主子,要多少銀子綢緞才肯換?”

“那人要不是奴婢呢?”

“不是?連大齊的皇帝都要給我們送銀錢綢緞,”烏雲欽娜展顏一笑,“長生天之下,哪有斡度得不到的東西?”

她見少女一行去得遠了,更不多話,一鞭抽下,坐騎沿著官道追了下去。

青衫少女一行人馬匹騎術甚是精良,烏雲欽娜跟了小半個時辰方才趕上。她與少女並轡而行,細細打量,見少女眉目清湛,膚白發烏,且難得雖是漢人,在馬上卻輕盈挺拔,隻覺倘若來年帶到頭魚宴上,必定大大地給自己爭臉,心中更是歡喜,提著鞭子朝少女隨便一指:“喂!告訴我,誰是你的主人?”

少女並不理會,隻冷冷望了她一眼,手底下驀地加了一鞭,把烏雲欽娜丟下,徑自去了。

“你!”烏雲欽娜勃然大怒,正欲追趕,勃羯一把扯住了她的韁繩,“公主且慢!”

“什麼且慢?”烏雲欽娜大發雷霆,“你們就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主人受辱?!”

“公主仔細想想,”勃羯道,“那人舉動,像是奴婢麼?”

“性子倒不像很馴服。”

“或許那人是漢人什麼貴人的家眷,想去應水見見世麵。”勃羯勸道,“那幾個和她同行的漢子,身手都不弱,咱們人少,打起來未必占上風。等到了應水上,見了可汗,公主還不是要什麼就有什麼了?那時候知道了她的身份,也好商量。”

“我不和南蠻子計較,這次就饒了她,”烏雲欽娜咬著嘴唇微笑,“等到了應水,讓哥哥買她回來,如果還敢違抗我,我就先抽花她的臉,再把那雙眼睛給挖出來!”

她說得輕快宛轉,勃羯卻覺得心底一寒。斡度的小公主從來都是言出必行,想到那個輕盈靈秀的身影,勃羯不由得第一次為一個南蠻子惋惜起來。

東胡六部,斡度、隔昆、烏祿、蒲羅、比刹、六奚,其中以斡度最強。曆來東胡擎天可汗皆出自斡度氏,先可汗巨黎古性情安逸平和,一意與齊朝交好互市,近三十年的潛移默化下來,齊胡邊境雖仍不算十分太平,卻也有了幾分繁華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