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箋上的詩,讀了一遍又一遍,總是思味無窮的。日子就在那詩一樣的浪漫裏度過,我有開心,也有不開心。但這些,都可以像浮雲一樣,很快的散開。三月丁醜,那一天的悲痛,我卻久久都不願忘掉!
十五皇叔,隻有三十六歲的十五皇叔,終因患痘症,不治病故。
他對我的疼愛,是那樣的沒有保留。
聽到十五皇叔病重的消息,十四皇叔就率大軍返京,一點都沒有猶豫。什麼社稷江山,什麼權勢利益,在他心裏,都比不上十五皇叔!再深的兄弟情,卻也改變不了命運!十四皇叔唯一能做的,就是為十五皇叔舉行隆重的葬禮,立碑紀功。
的確,大清能定鼎中原,十五皇叔居功至尾。他如鷹揚天下,橫掃疆場。擊敗李自成,降河南州縣,揮師破揚州,斷殺史可法,俘南明福王,平蘇尼特部……可以說,和碩德豫親王多鐸,是開國諸王的戰功之首。
那幾天,來豫親王府中吊喪祭奠的人,多如潮海,哭聲更是搖山震嶽。但十四皇叔,他卻一滴眼淚都沒有流。默然的坐在靈前,諸事不問,翻來覆去的重複著一個動作——燒紙。
其實在我心裏,十四皇叔一直都有著別人無法企及的卓越見識與膽量。然而在那一刻,他卻隻是一個普通的男人,也有軟肋,也有弱點,想那曾經堅不可摧的意誌也是能一擊擊碎的。
皇額娘到底忍不住了,她搖著十四皇叔的肩膀,幾乎哀求,“多爾袞,你就哭吧。”聲音在靜謐的黑夜中,是那樣的淒切哀婉。
一把摟住皇額娘,緊緊的,仿佛生命找到了寄托。十四皇叔嘴角動了動,眼睛裏空空洞洞的,患得患失的說:“你讓我單獨待會兒吧。”手,緩緩的落下,似乎有不舍,更多的卻是茫然。
他,又開始了燒紙的動作。那是悲痛欲絕嗎?
月色很濃,白慘慘的發著光,就像是那隨風而起的白色帳幔。為這黑夜,平添了幾許哀傷。皇額娘不得不離開。我跟在她身邊,看得很清楚,那濕滿了兩腮的淚水。見到寶音的時候,她都還不及拭幹眼淚。
寶音也第一次不像了奴才,她淡淡地問,“他還好嗎?”沒有看皇額娘,而是看向了靈堂的方向。靜靜的佇立著,猶如雕像。
我也順著寶音的目光望去,漫天的星輝,那樣的燦爛,好似在旋轉。天,離我越來越遠,越遠越淡,隻剩了一個孤獨的影子,在燒紙。所有的知覺,仿佛都被那影子帶走了。模糊了一片的星星,如同那無邊無際的哀傷,整整彌漫了紫禁城一個月。
那樣的一個月,我經常會想起十五皇叔離開前,對我說的,“真兒,巴格文武雙全,一腔抱負,誌在朝野,這樣的男人是不能被束縛的。你若愛他,隻能選擇在背後支持他!皇叔不能再照顧你了,隻希望以後,凡事兒你別由著自己的性子來,夫妻間的相處是需要互相體諒的。真兒,其實皇上……皇上他……他還是個孩子,對你依戀太深,不知何時才能獨立,才能真正的接掌這大清的江山?為了皇上好,真兒,你……以後你還是……你……還是遠著他些吧。”
事實上,對於十五皇叔那番有關福臨的話,我一直都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還在想著,卻聽到了一聲低沉的呼喚,“真兒。”
是十四皇叔!
大婚後,這還是我們第一次單獨相處!而且,是在綴錦閣!要是讓巴格知道,又要費一番唇舌解釋了。我慌慌的叫了聲,“皇叔。”
他卻箭步上前,捏住我的手腕就向上一執。冷聲質問著:“你有了我的孩子?!”目光如錐子一般,又尖又利的刺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