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次到關雎宮的時候,才有勇氣走進去。宸妃已經骨瘦如柴,憔悴的麵無人色了。她嘴裏仍念念不忘,“皇上。”我的心也跟著一酸,反而不怕了。宸妃是在庚寅那一天,薨逝的,可禦駕辛卯才抵盛京。皇阿瑪見到的,隻是一俱瘦骨嶙峋的屍體。他扶著棺木,聲淚俱下,痛哭不已。那是我印象裏,皇阿瑪最傷慟欲絕的一次,更是唯一的一次。也許,他對宸妃的感情,真得很深!十月己巳,追封宸妃為元妃,諡敏惠恭和。
鬆錦大戰奏捷,皇阿瑪卻以關雎宮敏惠恭和元妃之喪未過期為由,並未親自賜宴。月華初上,繁星滿天。皇阿瑪卻抱著我,坐在關雎宮軒窗前的竹節香檀雕花椅上。深深的望著我,確切的說,應該是我的影子。悲哀愁苦的神情,讓我惘然。屋子裏沒有點燈,隻有那斷斷續續的月光。我不明白,皇阿瑪還有什麼不順心?他已經得到了萬民的臣服,四海的歸心!就算是失去了宸妃,但他可以再找一個宸妃!權握天下,自是可以隨心所欲的得到一切,不是嗎?
還在惘然。皇阿瑪卻輕輕的歎息一聲,問,“真兒,你很想知道你親生額娘的事情,是嗎?”我重重的點頭,急切的想聽。烏恩琪的事情,仿佛是宮裏的禁忌,無人敢告訴我。就算是問皇阿瑪,他也隻是摟過我,萬般無奈的歎息。難得今夜他肯說!
厚重的雲層,擋住了月光,天上,隻有那微微的一點。屋子裏,比先前暗多了。皇阿瑪緩緩開口,道:“烏恩琪是多爾袞在圍攻大淩河城時,虜回的戰利品。貝勒府中,朕第一次遇見她,就是驚才絕豔。這種感覺,隻有一個女人曾給過朕——阿巴亥。烏恩琪與阿巴亥一樣,她們都是烏拉人。也許這就是原因,他們才會相似,才會叫朕感到熟悉,所以,朕強迫多爾袞送烏恩琪入宮。那個時候,朕並不知道,或許知道了,結果也是一樣。”頓了頓,又悵然道:“大淩河城淪陷,多爾袞虜獲的並不隻是烏恩琪的人,還有她的心。宮裏兩年,烏恩琪始終以淚洗麵,飲愁度日,一直到你出世,朕也不曾見過她笑。臨走前,她心心念念的,依舊是多爾袞將她抱上馬背的瞬間。真兒,朕對不起你。”
那樣感傷的話語,讓我的心也痛起來,是為了我親額娘那兩年的相◥
“過程重要嗎?多爾袞,你知道的,他身體是大不如前了。不管我做了什麼,都不過是為了我們的將來!”額娘的聲音不大,我聽的雖不真切,大致也是如此了。
接著自然是十四皇叔的話,“我們的將來?怕你隻是私心的為著福臨,你敢說你想過我的感受?”
“為福臨,也就是為了你我!多爾袞,怎麼你到了今時今日,還是不肯相信我?”
額娘與十四皇叔之間的曖昧,在這永福宮本就不是什麼秘密。其實我心裏頭,倒也頂希望他們能蝶譜鴛盟的。所以他們的話,也就沒有什麼興趣再聽下去了,可十四皇叔卻說了句讓我不得不聽的話,“這麼多年來,你可有信任過我?若有,豈會有烏恩琪的魂斷深宮,寶音的寂寞青春!玉兒,我們是同一種人,所以才會彼此了解,彼此吸引,你還想怎麼瞞我?”
一陣沉默,又是一陣沉默。良久過後,十四皇叔失望的聲音悠悠飄出,“果然如此,我知道我不應該怪你,但我接受不了……”沒多一會兒,隻見十四皇叔從屋內走出,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永福宮。額娘追了出來,終是沒有喊出一個字。她痛苦的望著十四皇叔的背影,沒有挽留。看到我時,僅淒迷的笑了笑,說了句,“真兒,像你十四皇叔這樣的人,是不會喜歡女人自作主張的。即使……即使這主意,能幫到他。”
不明所以的看著額娘,我恍惚的問,“額娘,十四皇叔還會來嗎?”額娘摟緊了我,仿佛我是她唯一的支柱。隔了很久,才酸楚的說:“不知道。可就算他會來,也不再是他了。”我在額娘的懷裏,看不到她的臉,卻再一次看到了那衣襟上緩緩滑下的水花。晶瑩剔透,在陽光底下,色彩斑斕。
自此,十四皇叔就很少來永福宮。偶爾幾次,對額娘的態度也是恭敬有餘,而熱絡不足的。不過他還是像過去一樣的逗著福臨,寵著我。時不時的送些宮外的新鮮玩意兒,來給我解悶。寶音來接福臨,有時也會碰到十四皇叔,她的表情很奇怪。對額娘,總是透著一副幸災樂禍。對十四皇叔,卻是溫和不舍的。福臨倒是變了,不再吵鬧著要留下。據寶音說,這都是他那位師傅洪承疇教的好。雖然福臨小小年紀,對漢文化卻有著濃烈的興趣,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