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幽幽歎了口氣，神色悵惘而迷茫，在這白色的識海之中，他注視著那個靜立如玉的另一個自己。
“鴻鈺，有沒有覺得我們很可笑？”
“相鬥了數萬年，其實不過是別人棋盤之上的棋子，被操控著卻不自知。”
“在這漫漫無期的爭鬥之中，忘了原本該存在的意義，害了那些於自己真正重要的人。”
“和自己成為敵人，就算說出來也如此令人瞠目結舌，也難怪阿嫿會分辨不清楚……”
幽篁說這些時，邪肆張狂的模樣也不由得黯然起來。
活了千萬年，他到如今，竟是失去的比得到的多的多。
實在是悲哀……
“其實，初到這一片識海，窺見到你的記憶，我是不相信的。”
“甚至於，我覺得你的一切都是虛構出來的，你本就不該出現。我拚了命想要拿回身體控製權，可是靈魂虛弱，根本無力挽回。”
“其後，我透過你的所見看到雙生之術的存在，漸漸的，憶起那段遺失的記憶。”
“當一切真相終於赤裸裸鋪展在我麵前之時，我用了整整十年，才學著相信我此前的一切都是徒勞無功的。”
“也就是我徹底接受這個事實的那一刻，我才同現在的你一樣，整個人都陷入了虛妄，覺得自己就是一個活在別人手中的悲劇。”
“在那些被仇恨彌漫的歲月之中，我做錯了太多，失去了太多，覺得似乎從來都不曾有過溫暖。”
“可那些溫暖，是被我硬生生給丟棄，也是我親手為了所謂的大業正道將他們推入了深淵。”
“從幽瀾、鳳璃、再到姽嫿，崆青，他們，無不是真心於我，我卻將他們通通拋棄。”
“也是從你前往死水之時，我才陡然覺得，與還能為了心愛之人付出所有的你相比，我愈加悲哀。”
“所以，我想變得完整，無所謂權力，地位，榮耀，隻願所愛之人安好，所護之人無虞。”
似乎是戳到鴻鈺那一顆心最深處的情感，他微微垂首，指尖顫抖著，努力用極為平靜的情緒吐露出這一番潛藏未言的話。
至始至終，忘掉一切成為他人手中傀儡的那個自己，才是最可笑的存在。
哪怕他成為了高高在上的帝尊，成為如今這四海八荒唯一的真神，他仍舊是一無所有。
“既然如此，那，以後我們便隻是幽篁一人吧！”
“本就共生，何談其他？”
“既然如今一切皆可釋懷，那重新開始，求所愛之人，護所親之人，又有何不可？”
幽篁突然勾唇一笑，那笑容如春日暖陽，帶著本不屬於他這個性子的美好和希望。
他看向鴻鈺，遙遙地伸出手，在這一片靈魂識海之中灑下微影。
鴻鈺將那本就虛無的掌心放入，竟也是在笑，笑容之中如三月冰雪消融，竟然帶了絲絲暖意。
這一刻，代表的是真正的融合。
罪惡的源頭，終於，要被磨滅。
一切，也都將是嶄新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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