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曼之一一都記了下來，等牛氏說了一遍，他再複述一遍，幾無差錯。
琉璃接了張氏遞來的茶水，讓張氏也給他一杯。陶曼之忙垂手說：“多謝……多謝這位娘子。多謝張大嫂。”
張氏於是靦腆地笑著退回來，陶曼之小心翼翼地捧著周夫人和琉璃帶來的茶杯，又是感動又是慚愧。
周夫人見狀，悄悄與琉璃說道：“是個好的，雖不知道正確的禮數，倒也算是端正，會尊敬人。並不因張嫂子是仆婦就看輕了，也不因阿茝寧香兩個長得好看就輕浮。”
琉璃道：“但不知道他有沒有一般男子不讓人揭短的自負脾氣。姐姐是要收養了來做嗣子的，若是他不能麵對自己的艱難困苦，將來得了勢便將此時此刻的苦難卑微當做是恥辱，那也不好。”
周夫人道：“這有什麼？他既然肯給咱們打水待客，神色泰然自若，自然也不會覺得此時此刻的困窘有什麼羞恥了——你是覺得他不讓咱們進門，有些不好麼？”
“那倒不是，不能全待客的禮數，原該有些困窘的。又不是怕咱們知道他窮這般死要麵子。姐姐且看著，我讓蛾兒來，試他一試。”琉璃說著叫來了蛾兒叮囑一番。
蛾兒慣會做戲的，嘻嘻一笑，忙又收住了，到後麵馬車上取了把扇子給琉璃，對曼之說道：“你家這樣窮頓，你怎麼不出去做工？難道是覺得自己是讀書人，做工丟臉？”
陶曼之忙擦擦嘴，站起來說：“好與大姐知道：並非是我不願意去做工，實在是如果小子出門太久，家裏祖父就無人照管，小子實在放心不下。”
何止是無人照管，大凡他離家久一點，隻怕再回來連家裏那點野菜草垛、髒被子爛褥子都要被人偷去了。
蛾兒又道：“難道近處就沒得人要工了？我聽說春耕秋收，都是忙季，家家戶戶都缺短工的，你也找不著短工去做嗎？”
“好叫大姐知道：因家父著實欠著債，附近都是債主，各位叔伯嬸娘自家日子也不好過。多因東家一升米，西家一瓢豆，我們爺倆才活到這時候。便是不收東西給大家做活原也應該，隻當是抵債。”
他說話時，琉璃便隻盯著他的眼神看，他說的坦蕩，既不賣弄可憐，也不砌詞假飾，並無瑟縮之意，不由嘖嘖稱奇。早知道他是個好的，未來可期，但未知原來此時就已經頗具秉性了。
蛾兒又一再逼問了幾句，陶曼之始終不驕不躁，被下了顏麵也不見惱恨。周夫人也頗覺滿意，悄悄問琉璃如何，琉璃回說：“我覺得很好。”
一旁族長聽不見周夫人和琉璃竊竊私語，隻見蛾兒將陶曼之為難得有些窘迫，便覺自己的打算尚有餘地，放下了心來。
周夫人卻道：“天色也不早了，咱們先去歇下。上次祭祖，是住在學堂後舍的，今兒也住那邊。啊對了，牛媽，一會兒記得叫人把他們祖孫倆也送過去。大夫一會兒來了，難道摸黑給人看病麼？你記得再雇請幾個人照顧他們。”
牛氏應了聲自帶人去料理不提，族長手裏那杯子於是就掉了下來，幸而地上草頗深，不曾摔壞：“老宜人的意思是……？”
周夫人扶著丫鬟的手，側身挑眉道：“這孩子挺好的，又是個掃把星，那豈不是沒了親緣，如此，合該是我和先夫的嗣子。您說呢？”
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