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忍不住搖搖頭，她說的倒也不是十分錯，可是落在自己喜歡的人身上，總是覺得特別殘忍。
端午之後，就是盛夏。
江南的盛夏，若梅雨走得早，或台風不大來，便會熱得出奇。
去年台風不大來，酷熱難耐，周家冰窖都用光了幾庫。
今年倒是連連陰雨，溫度上不去，給停靈的壓力便小了很多，冰塊的消耗不大，隻特別注意防黴防蟲就是了。
雖然比不得前幾年暑熱，可是悶也是真的悶。
周家人多數都是北邊的，哪經曆過這樣的潮悶，以致於周侯、握雪、周玟都病倒了——這一病，反而事情簡單了許多。
家事都是琉璃說了算，外麵的人知道周侯病了，打發人來問安，也進不到裏頭去，不過女眷來找琉璃說說話就完事了，這些女眷之前未曾見過琉璃，也不大清楚林家的底細，並無一人懷疑琉璃的身份。
不過這裏又引出來一段公案來——張老夫人攜兒媳牛氏登門造訪，張老夫人卻是見過琉璃本人的，偏又避無可避，隻得出麵迎接了。
這便要誇琉璃的化妝術了，簡直堪比易容術。琉璃本人的容貌是偏江南女子婉約水秀的，靈動有餘，美豔不足。林夫人則是典型的北方女子的長相，自有端莊大氣在。
琉璃為了裝得像林家人，為了遮掩自己的身份，頗用了些光影上的手段，於是乍一眼看著就和林夫人有幾分相仿。
張老夫人差點就被琉璃騙了過去，如果不是她早知道林家根本沒有三姑娘，她還真的會信了琉璃的身份。
因為知道林家根本就沒有三女兒，所以張老夫人才會覺得奇怪，才會總忍不住觀察她，繼而就想起來這個“林三姑娘”到底是誰。
去年琉璃那一手刺繡、一手書法，讓張老夫人念念不忘，甚至破例留下了錦灰堆，破例在學院關照了她的丈夫，因此這麼一對比，就看出了端倪。
到林夫人靈前致奠之後，張老夫人直接叫來高嬤嬤往花園旁走廊轉角說話：“別和我弄鬼兒，那個‘三姑娘’，分明就是趙夫人，我在她家見過她，她相公還在我們書院讀書呢，怎麼成了林家的三小姐？你就和我說實話吧。”
高嬤嬤也是人精，眼淚刷一下就來了：“哎喲喲，讓老夫人您看出來了。這可怎麼說才好呢——”
張老夫人將帕子遞給她：“老妹妹，你是跟著林妹妹幾十年的老人了，和我還有不能開口的事嗎？”
高嬤嬤本也不過是掙幾分同情而已，就勢接過帕子，邊哭邊說：“稟老夫人知道，三姑娘確係王家的趙夫人無錯。實在是咱們太太去了之後，家裏沒個主事的。頭先兩位小姐的行事，老夫人也知道，一個身份尷尬，不好插手；另一個，到底年輕些，不免有些疏漏。得罪了自家事小，得罪了貴客事大。且——”
高嬤嬤有意支吾，張老夫人道：“而且怎麼了？你倒是說啊？”催問了兩聲，張老夫人突然想起家中閑談聽到的關於周家的事，猛然問道，“是不是和小公子、小小姐有關？”
琉璃忍不住搖搖頭，她說的倒也不是十分錯，可是落在自己喜歡的人身上，總是覺得特別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