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台一邊給餘媽打下手，一邊給初九擦臉，她素來是活潑的性子，這一時許是被氣氛感染了，不敢做聲。
琉璃默歎一聲，道：“又是一年除夕，明兒一早又大了一歲了，相公，今年考秀才您可下場不下場呢？”
王杼一個機靈醒過神來：“先生的意思是讓我們都下場，也許考不過——大多數人都是一次過不了的，隻是熟悉下考秀才的情形，將來不覺得緊張便好。”
琉璃道：“先生的吩咐，自然是老道的。相公的學識，自然是好的。也許今年就能中了，並未可知。”
王杼倒不敢真的這樣想，然而卻又不是全無念想，現如今她刻苦讀書，因天分就勝出常人許多，讀書的進展可謂一日千裏，心裏確有那麼一絲不切實際的期待，說道：“果真能中，是我的造化。可惜造化畢竟少。”
琉璃於是借此說開，一兩句話將事情岔開了去，桌上那股尷尬的氛圍淡了許多。琉璃又哄得霏霏開口念了兩句《詩》裏的句子，王杼雖然已經知道霏霏的情形，卻還是忍不住期盼起哪一日他的腦子能恢複。琉璃當然不會給他潑冷水，繼續哄霏霏念詩，霏霏卻把臉一埋不說話了。王杼禁不住鼻酸，拉了拉他軟綿綿的小手，仿佛這樣就能讓他變回機靈的時候。
一家人吃了一頓不知味的年夜飯，琉璃將孩子們都哄睡了，讓廿七初九等也都回房休息，她自捧了本書陪王杼守歲。馮青青在王杼下手打絡子，玉台撥著火盆裏的炭，小心翼翼地翻動架在炭上烤的橙子，餘媽坐在更遠一些的門口，能聽見兩個小孩子的聲音，至於小廝則在外間守門上夜。
琉璃看了一篇雜文，瞅見王杼扯個哈欠，便又引起話頭，說道：“咱們家還是冷清了些。想當初，伺候夫君的大丫頭都不止這數，算上灑掃的，何止二三十呢？少不得委屈些時日，我慢慢選好的教導來。等咱們能上京了，也就得了，不再叫您受這委屈了。”
王杼道：“我不曾委屈，這比我原打算的強得多，都是你的功勞。”
琉璃道：“不敢稱功，也不想要這功。素日裏拘著霏霏奴奴，教著廿七初九，已經不夠用了，還得餘媽媽幫襯，再來幾個我可受不了。青青如今也十六歲了，正好兒，叫她也管一管。趕明兒買幾個小丫頭小子，由青青帶起來罷。”
餘媽往馮青青那邊戳一眼，顯見是不樂意的，青青背對著她沒看著，麵上露出些喜色。
王杼直皺眉擺手，不說成不成，隻道：“現如今我們隻靠你一雙手過活，再就是變賣家產。今年多了些地租，也就是糊口之用，哪裏還能養幾個閑人？先緩一緩，等日子好些了再籌謀。那時候想必奴奴也懂事兒了。青青畢竟管著他們幾個的衣服，也湊不出時間來。待初九大了，大約才有那功夫。”
琉璃道一聲“也好”，又撿起書來繼續看，正看到一句“春風送暖入屠蘇”，忽聽得門外小子通報說：“稟夫人，周家別院林夫人的丫鬟前來請夫人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