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趙琉璃還是個棄婦,她竟然活得那樣好,棄婦不是應該在家縮著不見人麼?簡直晦氣!
秦夫人知道自家兒媳一向有些心胸狹隘的毛病,隻是不嚴重,也就隨她去了,這一次寧氏氣得這般不同尋常,秦夫人就有些奇怪。不過,略一思索之後,秦夫人就懂了。
趙琉璃好歹還有個女兒奴奴,寧氏嫁進來四年,眼看著五弟都要抱孩子了,她的肚子一點動靜也沒有,難怪對著趙琉璃,寧氏會格外不自在。
對於子嗣,老夫人不急,秦夫人也不急,寧氏自己急,走不出來,秦夫人也不會深說,因此隻是虛勸幾句便讓她回房去,兩人各具心思,各有安排,自去處置不提。
轉眼過了深秋,天氣一日寒過一日,趙琉璃將壽禮收拾齊整裝箱送到了郝姑家,郝姑和兩個兒媳一起檢視了一番,不由嘖嘖稱奇。
給小小姐的繡品被命名為“煙光”,用料較薄,因而在深深淺淺之外,又有些朦朦朧朧的意味,正是底子是天幕如紗,青、紫、黑、銀四色線繡的煙籠雲繞,金銀繡的線星辰依稀可辨。才是底布,已經耗盡心思,上麵又繡了兩遍李賀的《苦晝短》,草書奔放,彩輝斑斕,殊為美麗。這卷料子做裙子正好能圍兩層,兩層草書疊看,外層燦爛霸道,裏層隱約委婉,步履行走之間,如綻星河,郝姑連連誇好。
至於老夫人的那幅,本白的底子上,先用金線繡了一層灑金箋的模樣,又用草木染的線繡了幹花的模樣,看著就是曾風行一時的雲英金箋的樣子,即使湊近了看,也隻能從金線的走向上看出來這是繡的,繡幹花的部分用的絲線劈得極細,又沒有光澤,因而不精心去看是看不出線痕的。
郝姑先拊掌一讚,又問她:“不是說做金箋的模樣就好,怎麼又有幹花。”
“向者打聽過,王老先生號‘樂水居士’,書齋名叫‘沉舟齋’,不免使我想起有雲英金箋又叫做‘沉舟堂樂水箋’,我猜測大約是王老先生的主意。我有幸見過實物,是將四季花草軋入紙漿所得。因此就仿製了這個。後來在王府裏跟著幹娘看過,果不其然,老夫人的書架上,寢室的壁掛上,有好些雲英金箋的字畫。”
“你真細心,我就不懂這些,隻是你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來,我才到老夫人跟前當差時,見過老主人製這個花箋。總共才得了兩刀,老夫人當時抱怨說‘好好的紙不用,偏用這個,洇得太快,寫著不好看’,兼因忙碌過甚的緣故,後來就沒做過了。你是從哪兒看到的?”
“要問是在哪看到的,我也忘了,大約是師父家吧?”趙琉璃笑著把話岔開,“草書用的是老夫人喜歡的米芾的草書樣子,我已傾盡所能,再也不能有所修改了。”
“這個就很好,我雖不懂,可是看著就和市麵上的不同,像是看老夫人房裏的字兒一樣,活靈活現的一點不呆板。好得很。”
“那我就徹底放心了。做完這一單,我可得好好休息一陣,身體不累,心累。”
“是該好好休息休息。不如就在我這兒住下?我打發畫眉去你那兒看屋子。”
趙琉璃也正想舒坦幾天,在幹娘這裏混吃混喝挺自在,便一口應下:“那敢情好。”
郝姑忙叫人去準備,又叫把壽禮收起來。趙琉璃也跟著收了一回,忽然道:“幹娘,您說,給小小姐的那份,是不是應該提前送去?雖然我不敢說壽禮就做的差些,然而就鮮豔奪目看,壽禮還是正經了些,不比那條裙子有趣,正日子裏一起送,叫它奪了壽禮的光輝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