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恪聽他說著,自己徹底沒了胃口。
陸硯的神色一直淡淡的,用最幹癟的語言不加任何修飾地把他的童年一筆帶過,脫離了所有的跌宕起伏後隻剩下最直接的白描,輕描淡寫地說完了現在看來如同發煉獄般的幾年。
桌上的兩菜一湯已經徹底涼了通透,陸硯機械性地往嘴裏扒拉著白米飯,眼中的焦點不知定在何處。
席恪抿唇,問道:“你說你之間是被好心人送到了醫院裏,怎麼一醒來在山溝中?”
陸硯將唇邊的米粒舔進口中,突然輕笑了一下,“當然是被人拐走了啊,不然警察找上門幹嘛?”
席恪懵了:“你在醫院怎麼會被人拐走啊?”
“那有什麼,那時候的監控又不像現在一樣,大街小巷到處都有。我是在昏迷的時候被人抱走的,聽後來警察跟我說,是當時要接收我的那個福利院長做的。如果不是他的保護傘因為站錯了隊倒台了,我可能這輩子都沒法有見到你的機會。”
席恪:“……”他簡直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甚至有點後悔自己之前為了不翻車胡謅的瞎話來騙陸硯。
就這種經曆,不去編個劇本演電影都可惜了。
不怪陸硯對任何人都難以交付足夠的信任,最應該幫助他的人卻害他落入那種難以脫身的沼澤,他還能去輕易相信誰呢?
“那張建宇因為什麼……”
“張叔叔是為了給我湊路費,警察來之前老校長因為突發心髒病去世了,張叔叔想把我們送去鎮上上學。他去鎮上給我們跑學校的事,而且因為我沒有戶口的原因,上學很難辦。當時他給我們找的那個學校要我們兩個人的擇校費,一人六百。”陸硯扒拉著碗裏的米粒輕輕歎了口氣。
現在來看一學期六百的擇校費實在是算不了什麼,少買雙鞋就能省下來,但十多年前六百塊錢多實誠啊,和現在簡直天壤之別。更別提對他們這個老鼠進去溜達一圈都得哭著出來的小破家。
張建宇為了這兩個小蘿卜頭的擇校費和學費問題愁破了腦袋。
在一次又一次的無功而返中他打上了從鎮裏回村的必經之路上的一個廢品收購站的主意。
他趁著夜色找了個不容易被發現的地方,剪開了廢品收購站的鐵絲網,從那鐵絲網的破洞處順出來不少廢銅爛鐵,然後又把這些破銅爛鐵背到鎮裏和這個收購站南轅北轍的另一個收購站,換了幾張毛票。從那其實也沒偷多少東西,加在一塊都沒多少錢,不過因為他偷的次數多,所以刑期很長。
至於攔路搶劫,那更像是一個笑話。當時他偷東西的事情已經被那個廢品收購站的老板發現了,他不怎麼好下手,廢了半天勁才從那堆廢品裏順出一根生鏽的鋼管。
那鋼管放在現在可能白給別人都嫌髒,不過那時候黑燈瞎火的,被攔下的人也看不清,隻當是遇到了搶劫犯。但其實張建宇隻是想問問附近哪有做活的地方好讓他做做工攢點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