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熊魚山 【 庚辰】
次蚤尚圖一再晤兄而宣子舟開相拉便同行一路同看佛書亦遂能以漸而解真可人也所慮別後寒暴之數不相敵耳弟前庵中共兄相對床上所語實為良法幸勿忘天下無事不求諸巳水長船高泥多佛大惟兄道力自進心光自透則內外分數自然相應不慮宣子不與兄同增上也天如師願兄無輕視之宣子歸時當與同詣師受一嚴戒彼此互相砥切大抵因果曆然戒律冰霜方有趨道分此必然之理如兄根力但一具此則於道如反掌不似弟笨鈍尚需時也日月不居百年轉盻望兄千萬自珍與兄等在此時真所謂八十翁翁入場屋幸兄三思佛說因果無有精粗生死路頭真可怕怖勿為世諦所惑
○與熊魚山 【 庚辰】
小力從漢上得兄手教自吳下歸與前遣奉祝老伯母之力先後至止知兄尚未入晉也歸來得一二同誌之友日夕相磋雖不能大有精進而駑馬勤步滴石齧木庶幾漸見此事之重微覺念力之永不負吾兄曆來所諄諄明教耳憶兄去冬所示須要諦見得到即知阿難見三十二相與攝入媱席時謬妄相等總無有異此自至言要必不是虛見可以冐味承當當與兄相期共勉今行年各四十有餘俱無絲毫頭緒令攝入媱席時反如見三十二相而真如見火坑則兄所教見三十二相可與攝入淫席時觀之地亦即可刻限而到也 聖天子心行的是再來我等此番受生不能及早徹透大法凈盡羣疑便灑然出頭與 明君賢相得相劘切激 事使萬靈披光眾魔歸命而兀兀縈縈一機莫發真是虛度不成丈夫靜夜念之不禁追恨至於出處之事老親亦無成心而弟自裹足難前總以此事未透無不濡不爇之具而入水火持蹈地之身而冀度石飛空知必無益徒見損喪惟望吾兄一日千裏先為倡嘯弟亦重惜寸陰以日為刼將圖追步不敢自廢耳
○與馮漸卿 【 庚辰】
弟到會城向翁兄舊處相尋雲已家九峯矣近於魚山兄處得傳示尊教高論微言敢自棄外而不領悉而弟鄙意則始終以為文成知行合一之論實足千古蒙翁兄屢稱宗門長處正長在此點水滴凍吹毛利刃非翁兄所謂真實夭壽不貳身世等若浮雲者不可得到惟翁兄勿淺視為幸至於龍溪縱有破綻乃其踐履未純原非心病等語此等語句古人或偶一提之所謂不得中行而與必也狂狷乃深惡痛絕鄉願不得巳之詞實非極力讚歎狂狷而遂以其誌嘐嘐行不掩言為學的驅天下後世英雄而複坐此窠臼也弟三十以前龍溪之書日夕不離案頭但一開卷則心目為光豈敢譏議豈敢謂先生不是一時人豪要其長處頗多而為天下後世相與承虛接響往往推尊此語則龍溪之學其於文成雖欲不如五霸為三王之罪人不可得矣究實而論此等亦閑言語要之此事真亙古亙今葢天葢地世尊所謂為此一大事因緣出現於世誠哉大事必不得以從上佛祖及一二英雄偶以一二假名字及偶爾機境引導眾生者而遂執為定法便同世諦流布如弟前所謂疑誤眾生果受疑誤而此眾生則豈別指正弟自謂自悔而自恨焉耳今世英雄多住不疑之地既巳不疑則亦必自以為不誤雖不敢以其不疑為遂果無可疑而能不疑則亦已岸然不可及矣安得以其所私疑而盡大地人葢之以疑又不擇英雄而必強進之以疑得無妄乎自有痛癢不容隱覆而其指歸則惴惴輸載圖踰絕險之時呼將伯予庶無隕越而巳舟次艸勒一芹誌別言不盡意願共勉旃
○與郡太守
近日傳聞仙鄉閉糴實甚頃有載自楚中道出南僥者亦為諸郡縣所截至係商於獄重費乃得脫今天下一家 明旨屢申閉本處尚不應而況絕他運乎凡此皆地方諸無賴所為不肖前在楚楚郡縣亦有為諸無賴奸人所惑者不肖力爭之乃悟而止其實地方所必欲糶之家必不能留徒以重苦農民而大飽奸橐而米商本籌子母計重費抵此中價必不得不騰是郡縣閉糶即於本地方似有虛羙名而巳絕無分毫實益而於他乏米之邦受害無窮且令米商裹足而不敢前將來之日為憂方大近縣父母為地方計勸富民即素不業米家當時各自致米而儲為備民憚難尚無行者況重之厲禁橫政乎私心冀得老公祖移檄啟告仙鄉諸郡縣並諸上台幸以天下一家為心其力能儲米而望風畏縮不敢糴者許給以兵憲批文俾令直往無憂但令地方貯米計數可常支三四月則上下之人庶幾可以安枕而臥雖老公祖在茲此類皆杞憂實不能無蚤計也邑何貳尹材器廉幹考邑誌真自開代以來所未有顧鬱鬱時欲求去尹之苦誌在我輩中為大父母者為難旦暮遭遇而況佐貳今天下多故所在可虞如此尹冀老公祖必特加優異鼓厲長養成就使得畢行其誌設有緩急足備器使此今日地方之願而即老公祖異日宰天下之要畧也山居一念湧動援筆布聞臨書不盡
○與郡太守 【 庚辰】
江右繇來為賢聖之區其在今日尚多君子而台台尤不肖所素景往頃以歸自楚籍病臥山中不遑走詣親望豐采昨為地方念乘蚤貯囗並及賢尹率筆布陳更十日而不蒙報豈其言不當與則明公祖自宜指駁而詔教之私度台台必慮周民隱先見施行為地察人久巳明悉無俟鄙言以為益損贅入見煩裁答可省然伏而深思如 今上聖明值時多故一日二日何啻萬幾而事無巨細人通上下奏章暮入批答朝出即奏事巳在言前舉行而 天語亦答巳有旨了豈非亦所以安集眾心而冀來忠益也此方之人望明公祖之來如望歲然今事明公祖以道當盡其誠不敢畜疑用求明教而昨又聞貴鄉遏糴加熾官縱民意至公行搶掠諸米商視涉鄱湖如度洋海皆莫必其命強半徙業運米之人既日以加少而歙士大夫徒知以淅為重不知休命全仰江右一路又淅中今歲本地方果自之米尚仰給外地其情自不能不少留難且今吳越稻尚未收目下必無餘米少選榖成自當流通不似江右及今便爾兼所截遏又非本方之米敝郡將來真未知所終其患但如前所陳白徒至於重價困民而止即為幸多矣臨書企切
○與饒太守 【 庚辰】
夙瞻鬥山雖未識荊而徽饒接壤義如同土饑荒待哺害既切膚不得不急白台台今為地方禁外糴甚嚴至並留過商之米所以為饒民者甚殷敝地當仰體不得巳之心雖共忍饑以俟死義命應安而敢引明旨謂此舉為不然然諸米商之在饒河者不獨敝地也多三吳之人三吳葢以數郡之人而糴貴治之米若敝郡則祁黟婺績四縣粗足自給惟歙休二縣告乏而歙複全仰於淅所從饒入惟休一縣耳即稱糴於貴治所糴實無幾初不足以為損益又諸三吳之米商經饒河者皆江右之米也容且有糴自江右而無用至於饒河者而其不從江右糴者必不至於饒河矣若敝地則雖非江右之米而舍饒河而外則無複有他途可入如寒家載穀自楚中敝莊既不得不假途於饒而以自饒河而內峻溪挽舟之艱運穀費倍至饒而不得不借碾為米焉而今並以為岸上之米而留之矣夫饒休之吭也而休之必以饒為吭而仰命於外則又非若三吳諸四達之郡不得於貴治則又可以轉徙而他求其途尚寬而尚未至於製其死命也今若此則敝地之人真釜魚也伏懇台台念天下一家之日可以無下此令即不能無下此令而亦宜如分別而禁其自饒河而出者其自饒河而入者聽之而特為敝縣開此一線生路大則為關於湖口而禁無出湖則全豫章之米可留而其自湖而入如楚中諸米商謂宜獎而進之況應扼之於饒而令望風裹足乎此大算也台台幸詳照
○與黃海岸 【 庚辰】
聞年兄巳到匡山恨不能奮飛隻為家仲兄新喪猶予孤煢不得不留住經視不能脫然計二月初吉乃得買舟三月之初決到山也年兄萬少遲留教我有如遄行則急煩歸宗走一人見告弟則疾馳前來必圖一望見道範以慰數年契闊想念之勞奉教在即臨書百未盡一
○與歙令君 【 庚辰】
鄉蒙下問當即呈教屬老父感寒疾頗劇不遑裁勒蒙問催征催征非民牧第一義也而在今日 功令峻急勢不得緩且催征得法不致以實為地方有用之精神終日紛拏於實無用而不獲已之比較為益滋大故宜首講今天下必無不急而自輸之糧急之可也而要官之所急必施於當急之人當急之人實惟各戶各戶有合輸之糧官應令各裏督各甲為一長單開本甲稅糧總數於前而後細開各戶令以糧多少為次第而分為之限糧最多者在前糧最少者在後其無糧者又在後責令各如限上輸輸者得自注數於單官無用逐日挨比也一及限聽官隨取一裏裏取一甲而閱其無注者必逮其本戶正身而以囗從事則其餘望風而如限爭輸惟恐不及矣今則不然官惟閱各裏總數其精細者裏之後得細開各甲總數而止至於各戶置弗問也一日開征惟見裏是比裏不能勝也以為裏不能獨勝官有心者乃為分具痛害於各甲而並比各甲甲亦與裏等也均之為官司催糧之人而非其自有田業如各戶而自合輸糧之人也收各戶之糧而自侵用則責之今開征雖急各戶合輸糧之人不惟不知其急且若不知有開征之事者而裏排平白為之受比不得巳而為充賠又不得巳而為倩人代比至鬻田宅兒女以完是役者比比也故當一現裏如遣戍當一排年如發配每一歲之內一縣有數千無辜之民受催征之殃而官莫能省而徒見催征之難此其害誠不難見也而繇來循過習非卒莫能正者大畧有邪說以相熒惑焉不一而足而其首以各戶煩多不勝比之說進曰裏以百計也甲以千計也至於戶則不啻萬計今比各甲尚不勝煩以為不若比見裏之簡也況更煩而之於各戶乎而殊不知催征之大病莫大病於比之一字不正其本令官得以大明其數民必各任其責而使有罪者幸脫無罪者及刑即比一人吾以為亦不勝煩也何必繇百及千繇千及萬而後以為煩乃自萬約千自千約百而遂以為簡乎而殊不知法善而限令嚴明但以一二人行法而其餘自次第遵輸者之終無所用比也至無所用比而後乃為真簡也其次則或以為民窮不可比之說進今民果窮不忍謂民無窮誠憫其窮則如勿追而巳矣今既必不能無追今各戶亦窮也裏排亦窮也窮在本戶尚自有田業也有田業則自有本田所產之糧也即窮而以地之所產輸官不為賠以其自所產而掯不輸而受法不為冤且竭一人之力以完一人之課即徹貧亦非難何如裏排窮而令無業之人代有業者賠窮而無罪之人代有罪者責窮而且以一人之身平白代多人設處者之千艱萬難也此其說亦易破也而其人必堅持是說者使其法善而課易完則官與民之大利而其中有最不利者也其中最不利者其利乃正在課之不完故寬各戶之誅以生逋久開比之端亂長單之數以開增減作祟之門促上卯之期以示必難完納之勢煩比較之刑以啟官司瞀亂之心而後裏排自不得不與交相為市而已矣若其它說固難以筆盡今幸遇老父母真有心人真悉其心以為地方而為一煩永簡之法此法一盡不獨催征也自其餘治理皆建瓴而定矣古人有言積貯者天下之大命在處皆然況人滿土隘全仰命於四方為海內第一危邦如此地者乎然此中最病苦在不能積貯以俗業賈日籌子母賈而以米為業者不盡多財得利即鬻而不能久貯也其大家亦習於籌子母使不為利計而惟貯米以備一旦之緩急雖苦口以勸不能從也上為饒下為杭兩溪皆峭急而淺挽舟之艱苦萬倍以穀入則運費增倍得利無幾賈以為非算而必以米米經舟人之手以入徽不能過三五月而多潰壞以此亦利於急鬻而不能久貯也惟四方無遏糴賈為利走遠方如騖轉輸不絕亦惟此中最不患無米所最患惟四方遏糴至於遏糴一嚴則真束手而無如之何矣葢遏糴一嚴則轉輸源絕此中不惟米貴之苦也而竟苦無米必望民間盡能思患豫防於數月之前而後以幸濟緩急於一旦閉糴之時此真至急之著而亦至難之著也二十年以前有父母一行之曾於新成之日發名刺遍及諸富民各隨力認買米若幹而倉貯之報囗官驗其數及米貴之日無問其價之高下而但聽照時價而各自糴於居民是歲米價遂大減而在今日則大不侔自 寇之亂所在殘破則歙休兩縣之產必殘焉茍天下有被兵之處兩縣必被兵今之富民較當日減十之七其難一也當日富民畏令令不可幹以私令少加德意則民愛而言易從令亦矜信義不失口於民嗣後相積習而民狎其上擬有所逞誌則易以逞誌矣欲行其私則行其私矣其得誌者未甞愛而不得誌則易以怨上欲有所為而其民不甚信其難二也當日民不甚畏忌富名令優而禮之則安然而拜受之耳今聞富民之名如入兵戍之籍往為兵餉坐縣納貲入監若幹諸富民必百計賂以求免而其諸奸裏及奸胥相倚以為利乃報各鄉之中下戶僅給饘粥者其甚乃以夙怨並及貧民民不勝擾今出令而以空言溫諭之如無令等令而必不徒以空言溫諭而有以從其後則前此諸弊又生矣其難三也天下之富民易稽也大都不出於田按籍而核之莫能逃歙休兩邑則不然有田者必不甚貧而亦往往不富乃有大富而無尺寸之田者其難四也如今之計大要急鼓舞諸米商要使諸商得業米之利而不受業米之害無所畏而樂於奔命業米者日以增多其來也如風而去也如雨轉輸不絕此誠今日之要務耳若乃剔奸除盜息訟禁囂惟奸一途在當事左右物必先腐而後蟲生奸無定性不行則止今老父母業巳存剔之之心則日以消沮無所容複贅也自餘三者盡敗民也惟其力之所能訟則訟能囂則囂能盜則盜而其原皆起於無生業歙休兩邑民皆無囗而業賈遍於天下自 寇之亂破家蕩產者大半夫兩邑人以業賈故挈其親戚知交而與共事以故一家得業不獨一家得食焉而已其大者能活千家百家下亦至數十家數家且其人亦皆終歲客居於外而家食者亦無幾焉今不幸而一家破則遂連及多家與俱破而既不能相將而共賈事於外則皆束手而共端坐遊閑於家而食口日以增故入歙休之境而遙望高牆白屋以為豐而不知其下多凍餒而無告之人也且其人既夙皆家溫食厚而一旦無倚則其勢尤難以安靜故合計兩邑之民其有業者大都什不二三而其失業者什七八焉計天下郡邑失業之民未有如此兩邑之多者而又值此米珠薪桂之地安得其不為今日海內之第一危邦也為兩邑大根本計必將驅其失業之民而使之各有業而後兩邑可得而治而今旦夕既未可幾則詰盜之法不得不急嚴詰盜之嚴在先嚴捕役每邑分為四路各定信地每路選擇其能者而專用之而厚其廩給勿多蓄無能獲盜則有賞格所得盜贓盡予以旌之官一無所問而後每遇失盜則禁係其家屬盜獲乃釋有得盜賄而逸盜者得盜則相與共分其贓而不進以盜予官者罪與盜同死使捕役之大利在得盜而大不利於逸盜此嚴捕役之法也盜械於庭不踰時即訊究確則立斃之杖下而無用留獄待盜以必死待盜以速死此嚴盜之法也責令各現裏督諸各甲有盜即舉不得容隱果無盜即還甘結稱本甲並無為盜之人若有盜而犯甘與連坐及盜發而即果與連坐此嚴地方之法也如此而盜得以藏形者希矣凡為強刼盜者非初而即為強刼也必以竊始即以竊行者非初而即為竊也必以賭始凡賭多失業之人無聊賴而為之者也而及其盛行則固有富厚未甞無業之人而為諸失業無賴者所惑而以賭蕩其家者又比比矣當其為竊而敗也以為未甞為強刼也而寬之無何而即強刼矣當其賭也以為未甞為盜也而又寬之無何而即又為盜矣禁賭之令非不日下也刑賭之法非不頗嚴也而賭徒日環聚而攘臂呼盧於橋門之上大市之交者相望而無所忌也誠發詰賭之法一如詰盜之法刑賭之刑一如刑盜之刑而民之得以藏形而賭者亦希矣民無所得賭而日遊閑不悉心以求生業者則亦希矣如是而境內巳乂然肅清有訟來者勿厭也厭訟而訟日以增增者以訟不得理也一訟而悉心以平之未得其情則務究其源究其源而知其訟之所自始始於巳者兩皆有不得巳之故始於人者兩皆有不可問之人則其訟易平也既得其情則務絕其萌絕其萌而俾後勿複生雖欲生而無從則其訟易息也如是而民亦無有敢囂者兩邑之民不幸地陿其民不能不苦而實易治而或以為健訟近或以為易囂者皆告者過也兩邑不幸虛擁富名而令於此者不盡有家學淵源一意於廉潔愛民以據第一義而施行之則其勢不能無少周旋毀譽稱譏之口故上而諸上官責問中而諸過客聞風征逐近而留都遠而京畿循習誅求使必不得少選遂以行其誌其恂恂粥粥而幸無大習氣以開罪於當事者獨有士大夫稱為易與而亦皆籌子計母不脫商賈氣習歲時伏臘必不能無少於澤以自潤其私未必郡邑令長見一士大夫啟口即以其言為有所為而士大夫即惴惴若令長屈指而計其所言而因以自愛其言如金終莫肯悉心以郡邑事苦口紛若於其令長之前而令長亦漸以為郡邑中無可與語無足與計事之人而雖有誌氣雄傑惟始至往往自振少選而遂不能不因利乘便以易其初心以故兩邑號為擁虛名而受實禍今幸際仁賢父母此百年一日也如上諸甞談惟老父母幸不以為甞談而加之意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