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岸遙望,舊上海的繁華早已落幕,在時光寄來的懷舊信劄裏,款款走來一個清瘦的女子,身影孤寂。
她穿著撞色的旗袍,頹廢而華麗,眼神迷離,下巴揚起。孤冷的氣味撲麵而來,她的氣勢築起了一道屏障,令人心生莫名的畏懼。
都言浮生若夢,細細打開這一爐沉香,品味其中的故事,才明白,那冰冷堅硬的外殼,隻是為了掩飾她的纖弱與敏感。
在世人的心裏,如果給蒼涼定義一種顏色,那一定是灰蒙蒙的,可是這位女子用傳奇的一生告訴我們,真正的荒漠,卻是在那繁花似錦的幕布上。難怪有人說:“隻有她能同時承受燦爛奪目的喧鬧與極度的孤寂。”
她有一顆柔軟的心,也有一支殘酷的筆。她不願讓身穿華服的美麗少女演繹王子公主的童話故事,而是刻畫其瘙癢難耐,低頭捕捉虱子的窘態。
上海是一個盛產故事的城市,一張張發黃的膠片和紙張,將昨日的燈紅酒綠壓成了標本,供人閑暇觀賞。十裏洋場裏的風花雪月,有黏膩煽情,也有哀豔冷酷。她的文字正是後一種的典範,她的名字是這座城市的驕傲,她是張愛玲。
“愛玲”的名字是“ailing”的音譯,意為“煩惱”,是母親隨意所取。這個並不吉祥的名字在20世紀40年代紅遍了大江南北,她硬著心腸,讓筆下的女人們紛紛與愛情擦肩而過,而她自己,也被命運安排了顛沛流離的磨難。
她說:“這世上的愛沒有一種不是千瘡百孔的。”一語成讖,她在最美的年華裏遇上了風流倜儻的胡蘭成,愛得低到塵埃裏。
癡情女和負心漢的故事屢試不爽,直到被胡蘭成拋棄,她說,我自將萎謝了。彼時,她的理性被淹沒,這個孤傲清高的女子,也不免俗地變成了昏頭昏腦的零智商女人。
曾經滄海難為水,愛情的句號描了又描,攔不住心裏的苦。生活總要繼續,張愛玲像是風暴過後的一葉孤舟,茫然漂泊著。上天垂憐,讓36歲的張愛玲在美國認識了65歲的美國劇作家賴雅。
風雨過後,方知平淡相依的溫暖,但婚後5年,賴雅中風,張愛玲不離不棄,在困頓中依然傾盡全力照顧賴雅,6年後,賴雅去世。與子攜手,卻未能偕老。
她說:“人生是在追求一種滿足,雖然往往是樂不抵苦的。”或許這就是她與賴雅的愛所做出的注解吧。
1995年中秋節,她用團圓的日子書寫最徹底的離別,紅顏凋零,她靜靜地躺了7天,那樣孤獨。這個曾經風光無限的女人,走的時候身上蓋著一張薄毯,屋裏沒有家具,也沒有床。
落花散盡,老照片中的影像越來越清晰,那些時光的剪影代替了真實的音容笑貌,成為一種標誌,輕薄地佇立在回憶裏。物是人非,紅顏凋謝,美麗與哀愁獨留在時光深處,等著有心人去揣測與尋覓。
有人說,張愛玲挖出了人性的底,洞徹人們心靈中的“虱子。但她卻不是冷眼旁觀的局外人,蒼涼和虛無,是許多少男少女無處安放的強說愁,於張愛玲,卻是最真實的內心體驗。她用火熱的心,和故作冷漠的眼,在人間煙火中摸爬滾打了幾個輪回,嚐盡辛酸。
星月流轉,曆史沉默在時光的隧道裏,世界依舊活色生香。張愛玲的傳奇仍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