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力通對完材料,大家轉戰榮大,開始正式踏入申報前的最後一道程序。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環節,熟悉的打印員小哥——這是楚千淼在榮大經曆的第三個項目了,打印員小哥都跟她熟了起來,甚至還大膽地問了她,她現在有沒有男朋友。
打印員問她這問題的時候,劉立峰和她正一起站在打印機旁等材料。劉立峰立刻替她搶答說:“她有,你問晚了。”
等抱著打好的材料從打印室往樓上辦公室走的時候,楚千淼問劉立峰:“你聽誰說我有男朋友了?”
劉立峰橫她一眼:“怎麼的,不說你有男朋友,你還等著打印員小夥加你微信呢?”
楚千淼想想也是,這樣倒是少了一層不必要的社交煩惱。
楚千淼漸漸發現,這次在榮大,任炎有了一點變化。
以往在榮大熬材料的時候,任炎必定是會抽煙的,越遇到問題時他抽得越凶。
那些細細白白的圓筒燃燒後被他吸進肺時是銷魂草,被他吐出來時是他所扛下的整個項目的壓力。
他是靠著那些細白的煙支解壓的。
可是這次,楚千淼居然沒有看到他吸煙,一次都沒有。壓力大時,遇到問題需要解決時,他居然是問她要塊口香糖吃——那是她的解壓方法。
他學她,靠著一塊怎麼咬都咬不斷的膠質物提神和解壓。這是她從前從來不會想到的事情,堂堂投行大佬任炎,會嚼一塊口香糖……他閉著嘴巴嚼啊嚼,忽然一抬頭告訴她,招股書第八十五頁第一段,改一下。
隨著他講話,口香糖的水蜜桃味道從他口腔裏溜出來,溜到她的鼻息間。
那時他是一個水蜜桃味道的任炎。一個嚼著口香糖的水蜜桃味道的任炎。
那場景實在是太罕見了,連著那味道,一起值得被懷念。
在榮大作材料的日子裏,她的二十七歲生日悄然降臨。那是作材料最緊張激烈的時刻,大家務必得保證趕在九月底之前把材料做好申報到證監會,否則就要再加審一季。
人人都熬得離歇斯底裏隻差一步之遙,所以楚千淼也沒把自己這生日放在心上,她打算就讓它悄悄地過去吧。早上出門後,到了榮大一忙起來,她就把今日是她生日這事徹底忘到了腦後。
就在那天傍晚,楚千淼作材料作得頭暈腦脹。她打算起身下樓透透氣,或者直接去吃個晚飯。
等她從會議室裏前腳出去,任炎後腳就也出去了。她在一側樓梯慢慢下樓,任炎正在另一側樓梯飛快地下。
等她走到榮大大門口時,就看到剛好也走到大門口的任炎。
他們如此湊巧地相遇了。
然後任炎對她說:“一起去吃口飯再回來接著做材料吧。”
她肚子還真是餓,沒多想,就跟著他走了。
他把她帶到附近一家飯館子,問老板,有沒有麵條。老板說有的。他於是給她叫了碗麵,又叮囑老板在麵裏多加個荷包蛋。
她低吃麵時,感覺得到自己正處於他綿綿不絕的視線中。她被那視線炙烤得頭皮發麻,於是抬起頭,正麵剛著他的注視問:“領導我腦袋上有髒東西嗎?”
她看到他挑著嘴角笑了。
他就那麼笑得拽兮兮地問了她一句:“快考試了,複習得怎麼樣了?”
她差點就沒食欲了。這個壞人,怎麼專挑吃飯的時候提這些叫人消化不良的事情!
“這頓吃飽之後,擠出時間好好複習,等材料報上去,你也就得去考試了。要過,知道嗎。”
“……”
不隻消化不良,還叫人緊張得想吐!
她看到他邊說邊站起身,把兩手插.進褲子口袋裏,居高臨下地低頭看她。她仰著頭,迎視他。事後她想她當時的樣子一定傻兮兮的,嘴巴上還沾著熱湯麵的油湯,因為仰頭而半張著嘴,瞪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他俯視著她,對她挑著嘴角笑,說:“必須考過,別對不起我帶你吃的這碗長壽麵。”
他說完這句話就向店外走出去,邊走邊說:“我不能離開太久,先回去了。你慢慢吃,吃完再回去就行。”
她握著筷子愣在那,熱流和冷氣交替著從脊梁骨拱向她的後腦勺。胳膊上起了一溜的雞皮疙瘩。眼圈一下幹,一下熱。
她想他這人怎麼這樣。
連她都把她生日這茬忘掉了,他為什麼還要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