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我自然是覺得天都塌了,圖恩笑,我就想哭,我比圖恩小幾歲,可是從某一個層麵,他幾乎成為我精神上的父親。他的一個表情一句話都能把我的心擰成八瓣,更別說這個人從此在地球上消失,他的眼睛不再看著我,耳朵再也聽不到我的聲音。

可是從現在來看,那個時候的我何其幸福。起碼那個時候我們的世界裏隻擠滿了彼此,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他有他獨立的世界,我什麼都不知道,隻是感覺他離我越來越遠。

我現在抱著圖恩,就像抱著一具屍體。他沒有呼吸和溫度,臉上越來越沒有光彩。女孩子抱著膝蓋坐在我們床邊,我想她打了一個手勢,問:“你餓麼?”

女孩歪著頭,好像有點不明白的樣子。我摸摸自己肚子,問:你餓嗎?

女孩子張了張嘴,好像有點茫然,後來就帶著點茫然跟我說:餓。

結果我也不知道她是真餓還是假餓,圖恩做出來的沒有心髒的人類,我也不知道她需不需要進食。可眼下我也沒有心力去操心那麼多了。韓謙走後,圖恩就一直這樣沒有醒,我摸摸圖恩的臉,迷迷糊糊的想,要是我們兩個都這麼死掉了,會不會一覺醒來,發現躺在我們老公寓的大床上,什麼喪屍末世的,都是大夢一場?

韓謙說的喪屍戰爭似乎跟圖恩有關,到底有什麼關係呢?

我正這麼想著的時候,實驗室的鋼化門被人粗暴的打開。

果然是韓謙。

他臉上的氣急敗壞的表情在看到圖恩的時候忽然凝固起來,他快步走過來,摸了摸圖恩的脖子,然後反手抽了我一個耳光。

我看著韓謙,想聽聽他接著會說什麼。

韓謙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你看看他現在什麼樣了?!操!都他媽因為你!”

我摸了摸圖恩的涼涼的臉:“是麼?我什麼都不知道。”

韓謙要把圖恩接過來,我摟著圖恩的脖子不給他,韓謙抬起眼簾看我:“你他媽再不放手他就爛了。”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我看著韓謙把圖恩扶到床上,月光慘淡,窗外十字型的舊教堂映出漆黑的剪影。忽然就有種恍惚的錯覺,這到底是哪裏?

韓謙在圖恩放燒瓶的櫃櫥上找試劑,慌慌張張的,帶倒了很多瓶瓶罐罐,它們掉在地上叮叮當當的,那個女孩子又嚇的縮在門後麵捂著耳朵。

我站在旁邊看著。

紅紅藍藍的溶液對在一起,最後卻變成了沒有顏色的東西,這個世界就如同這個樣子,我想,紅不是紅,黑不是黑,什麼才是真的?

韓謙用注射器抽了半管,然後在圖恩的左胸口注入,注射完畢後,韓謙就坐在了地上,抬頭看著安靜的躺在床上的圖恩,樹影影影綽綽的映在他的臉上,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目光很複雜。

韓謙扭頭看了我一眼:“行不行的不知道,看他的求生欲了……不過……”韓謙冷笑:“我估計他怎麼折騰也會活下來,因為他知道他要是死了,你也沒什麼好果子吃。”

我說:“圖恩昨天一直說夢話,說兩百年了,這是什麼意思?”

“兩百年?”韓謙用手拉了一下領子,忽然笑了一下,說的一字一頓的:“把你送走的那一年的兩百年後,他瘋了。”

我點點頭:“瘋了?”

韓謙說:“人本來就是群居動物,他除了我,跟同類沒有任何語言交流,精神世界沒有支撐,所以瘋了。”

我說:“那你怎麼沒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