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宋青衣的朋友,自然也應該知道他的背後就是宋家堡。如果你能放我一馬,我也會對你的事守口如瓶,絕不追究,你看如何?”

黃郎笑吟吟的一邊聽顧暫說,一邊連連點頭,一點都沒有氣急敗壞的模樣。然而越是如此卻越讓顧暫心中一沉。

今天的事,看來是不能善了了。

果不其然。

——“顧公子說得其實也在理。”黃郎雙手拍了拍,他這次沒帶他那把折扇,但卻依舊顯得風度翩翩,在暖黃的燈光映照下,顯得眉眼如畫,溫情儒雅。但卻又因為臉上那些許的陰影,帶上了幾分陰暗和鬼魅。

顧暫此刻覺得,原來這種一邊絕望,又一麵隱隱期待著宋青衣會及時趕到救自己的心情,是多麼的讓人瘋狂。絕望中總帶了一絲期望,可是那期望卻是水中月鏡中花。

他的心逐漸下沉,耳邊黃郎的話卻無比清晰的傳來。

“但……就算我今天在這裏殺了你,他宋青衣又怎麼敢確定是我所為?”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嗤笑一聲。“畢竟……凡事都要講求證據的不是?說起來……”

黃郎拾階而下,在距離顧暫隻有一步遠的距離停下,俯身用食指挑起顧暫的臉,那張眉宇幹凈,五官溫和的臉就展現在了燈下。帶著黃郎猶如蛇吐信的視線,從顧暫臉上慢慢滑過。

“顧公子……還是有幾分姿色的嘛?”

“……”草!

顧暫咬牙,盯著黃郎沖了過去試圖撞到他的傷口上。而一秒,卻猶如斷線的風箏一般飛了出去,口中在空中噴出一團血霧。

劇痛襲來。顧暫後腦著地,明顯聽見了清脆的骨裂聲。

視線朦朧中,隻隱約看見站在高處的黃郎嫌棄的拍了拍衣袍,並隨意的揮了揮手。最後看見的是朝自己奔來的大漢,緩緩閉眼。

……青衣,等著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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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萬物寂靜,梁山上除了比武場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外,其餘地方都陷入了漆黑一片的寂靜中。山風刮著樹梢沙沙作響,除此以外再無其他聲音,直到衣袂聲傳來。

宋青衣落於小徑上,環顧四周卻什麼都沒察覺到,但下一刻淡淡的血腥味就讓他微微一僵,下顎緊繃。

隨著血腥味的位置,青年緩緩側身,停頓半響後才拋開草叢和灌木叢,邁步向前。

某個身影依靠坐在樹幹下,從宋青衣的角度隻能看見他低垂猶如睡著的頭,還有……古怪的明顯已經折斷的右手手臂。

墨玉的眸子緊縮,望著他右手手臂的某處,在適應了黑暗後隱約可以看見一點森白,那是一截斷骨穿破了肌理和皮膚,支棱了出來。

宋青衣抿著嘴,下顎不斷抽[dòng]。

幾乎是用了全部的力氣才僵硬的舉步向前,卻在下一刻被樹根絆了個踉蹌。他僵硬著,渾身緊繃到幾乎痙攣的緩緩跪於那已經冰冷的屍體麵前,眼神定在那裏,麻木空洞。

腦子裏一片空白,一動不動。等再回神時,天空已經微微泛白。

宋青衣竟然就這樣毫無自知的坐了一夜,一直半掩的睫毛微微顫動,帶著凝結在上麵的細小露水,晨光灑下來,投射到宋青衣的頭頂上,渾厚的內力自動調息,所以就算渾身衣物因為露水而微微溼潤,卻不會讓他的身體冰冷。

可是,心卻早已經沉進了寒冰裏。不知是不是晨光灑落在他頭頂帶來的錯覺,宋青衣那頭烏黑長發,此刻鬢角處卻微微花白,添了兩分滄桑。

他垂眼,不經意看見了早就冰冷僵直,微微有點屍斑的左手裏,緊緊抓著一片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