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梅糖最後化開融進喉間,好甜,太甜了,他不習慣。
「玥凊。」
那聲溫柔深情的輕喚驚擾著純狐玥凊,驀地抬頭,姬慕春騎在純白駿馬上,噙著比往常還暖的笑俯視他。
「皇上……」他想糾正姬慕春,此刻他的樣子怎麽看是皇明聿,不該直接叫他玥凊,不過還好四周喧囂不已,大家不是顧著賞月、賞花,就是在看煙火,沒人聽得真切。
姬慕春將他抱上了馬,心中很驚訝,純狐玥凊化身成青年卻還是輕如飛絮,好像水中映照的花影般飄忽不可靠,忍不住多施了力將人摟緊。
「怎麽不提燈呢?比較喜歡風車嗎?」
「都喜歡,但我不喜歡自己提燈。」
「那四個奴才去哪兒了?」
「放他們去玩自己想玩想逛的了。」
姬慕春好看的唇在他頰側摩娑,也不管是不是有人瞧見,愉快的說:「以前你在鑑天閣也是這樣,總愛泡在工作裡,放其他的人去假。你是不是真那麽想獨處?別扔下朕……」
「……月亮看起來很好吃。」純狐玥凊最怕姬慕春講出這樣的要求,強狐所難呐。
「你是狐,又不是天狗,想學食月麽?」
「嗬,你不知道我以前就是貪食魄華的,不過今天我擔心會撐死。」
「噓……不準亂講。我們以後都要在一起,不爭朝夕,不棄不離的,就算你膩了我也不管。」
從今而後,不爭朝夕,不棄不離。
從前夏禦溫在殺他的時候也有過類似想法,這男人真是……讓他不知所措了。
馬兒優雅的往前踱步,純狐玥凊靠在男人身上,手中的風車不停的轉動,反光的紙麵讓眼前的一切更虛幻不實。雖然這麽想實在是老套又可笑,就跟他從前看過無數的情侶一樣,但他忍不住想著:「如果是夢的話,我要死在夢裡不醒來。」
「即使玥凊回冰魄,我也會不顧一切追去,知道嗎?」
「我不會回冰魄,也沒有冰魄了。」純狐玥凊澹澹的說。
「嗯?」
「冰魄受我長年霧鎖,不知遺落在哪兒,這世間已經沒有冰魄崖。我的故鄉,在這兒,現在我才明白,當初將冰魄當故鄉,是因為我在那裡遇上了夏禦溫。而今我的故鄉是這裡,就在這兒……」在身後這男人的身邊,是他的故鄉,哪怕再多一秒也好。
「麒麟,為什麽你要給我一個願望?」
「這是秘密。不過,若是汝知曉,或許會認定是陰謀也不一定。」
「可是我從不許願呐。因為我不相信許願就能實現,所以……」
「玥凊,汝應深知因果輪迴是靠欲望運轉。此間糾纏的眾多因果牽扯,造成了無數業力相擾,世間最重要的不是對錯,而是平衡。汝之的存在導致許多不平衡,但不是汝之過錯,而是天生業力所致。」
「講這些廢話又有何用。」
「業力再深重,卻抵不過願力。玥凊,想許願嗎?」
「……要是真能實現,我希望姬慕春能夠得償所願,即使是在我消失之後亦是。他無欲無求,沒有太多執念,難得有個想要的夢卻也被我毀了,我欠他的還不了,盼以此願相抵,這也是我衷心所求,無論他是不是坐上龍椅又或是誰……」
「吾明白了。」
* * *
紫金帝國 玟音帝 一年
喀丹國,羅府。
受羅燈燕招待而住下的姬慕秋和伏軒濤各自睡在自己的房間,卻同時從不可思議的夢裡醒來。姬慕秋燃了盞燈,在迴廊轉角遇上了同樣醒來的伏軒濤。
「你也夢到了一樣的內容?」姬慕秋坐在廊欄上,伏軒濤則坐在石階上描述方才的夢。
「那個紅髮的男子應該不是人吧。他旁邊還有個非常可愛的女娃兒,一直強調她是十二歲的外貌,但實際上活很久,要我敬老尊賢……」伏軒濤覺得那女娃兒囂張中帶點瘋癲的嘴臉很像純狐玥凊。
「很像玥凊。」
「噫──你也這麽覺得?」連姬慕秋都這樣講了,那真的不是他錯覺。
自從純狐玥凊消失後,世間對他存有記憶的隻剩下麒麟,再來就是伏軒濤和姬慕秋了,而慕春則是和他人相同,沒了對純狐玥凊的記憶,過上同樣的生活,早朝、議政,卻還是不到後宮讓妃子侍寢,還史無前例的撤了容相瑛的後宮品級,改封為嬋祿公主。
瑞皇在位的第十六年異事頻傳,先是天下第一美男柳仙晏於除夕往生,雖說是往生,可是連屍體都找不到,所有柳仙晏的字畫全都變成不染墨水丹青的白紙;太妃伏軒醉於春末病逝後,謐雪殿的梅樹竟然整棵不翼而飛,即使是動用宮中所有厲害的人才也搬運不走的神木就這麽消失了;姬慕春在當年下第一場初雪時,原因不明的斷氣在龍床上,他的容顏安祥得如同睡著一樣,唇角隱約噙了若有似無的笑意。
翌年,由太後穆蘭歆登上帝位。而姬慕秋和伏軒濤兩人,早在純狐玥凊消失前的勸說下捨棄所有名利地位,離開紫金帝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