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尤氏冷笑兩聲,流下兩行淚來。
“好媳婦兒,你倒是說話啊,別這樣哭。”
賈珍心疼地用袖子給尤氏擦眼淚,尤氏不領情,倔強地別過頭去。
“我逃跑去找你的事兒老爺知道了。”尤氏道。
“原來他真的……”這些日子的不對頭,賈珍終於找到了原因,“那他說什麼沒有?有沒有為難你?”
尤氏搖頭,“托你平日混帳的福,老爺認定這次的事兒是你一手挑唆的,我不過是聽命於你罷了。老爺說我能幡然醒悟,回到這個家,他就不計較。但對於你,老爺說、說……”
“說什麼?”賈珍迫切的問。
尤氏慘白著臉,緩緩地吐出四個字:“絕、不、放、過。”
賈珍倒沒有被這四個字嚇到,隻略微想了想,便勸尤氏不必擔心,“這件事忍些日子,等老爺氣性不那麼大了,自然就過去。虎毒還不食子呢!再說他要是真記恨我,不要我了,之前又怎會給我安排姨娘。”
“事到如今,大爺還沒懂?薛大爺那檔子事兒,你真以為是個事兒?那玄月是老爺年後相中的,放在我身邊,說等大爺將來要從廟裡回來便抬為姨娘。老爺決計不認大爺後,便就打算把玄月另派它處。薛大爺當時隻是運氣好,才正好趕上了。”
賈珍恍如被一道巨雷劈中,他冷冷地盯著尤氏半晌,搖了搖頭,嘴裡念叨著:“我不信,不信,我可是老爺唯一的嫡子!”
“可大爺別忘了,老爺已經有了嫡孫。他近來對蓉哥兒越發寄予厚望,不僅日日檢查他課業,教他讀書,還經常帶他出門應酬,更說出‘寧府將來隻靠蓉哥兒一人’的話來。昨兒個,我聽宋婆子奶媽說,老爺正打算把蓉哥兒送到宮裡,給十一皇子做伴讀。”
對於貴族子弟來說,做皇子伴讀可謂是莫大地榮幸。便是以後出門到街上走,在地位上都會比其它子弟尊貴一等。更何況這十四皇子堪堪才七歲,母妃隻是個宮女出身的,基本無緣於皇權爭鬥。所以蓉哥兒這個伴讀做得隻有榮耀,沒有風險。
賈珍想到此,竟十分嫉妒起自己的兒子來。當年甯公在時,寧府可謂是興盛至極,他祖父才華卓然,被贊是神通,卻都沒得到伴讀身份。再說他父親,怎麼說也是進士出身,年少時的才華也十分了得,可也沒得過伴讀。他那個混帳兒子賈蓉,何德何能。
“老爺而今竭力栽培蓉哥兒,便已說明一切。”尤氏生怕賈珍不信,特意補充,再捅一刀子在賈珍心口。
賈珍看著尤氏,張了張嘴,誰不出話。
尤氏:“今時不同往日,我念在往年咱們的夫妻情分上,才多嘴勸大爺。您今後在這府裡,可要小心做事,夾著尾巴做人。恐怕大爺還沒有發現,打從你回府那天起,老爺便派人死盯著大爺了。就等著從大爺身上糾出大錯來,好稟告戶部,消你在寧府的戶籍,再從族譜裡除你的名。”
賈珍眼睛瞪得圓圓地,嘴巴張大到極限,“你在胡說什麼,天下哪有父母會不認子女的。”
尤氏冷笑:“這次還真是大爺見識少了。據說每年各地方都會幾例上報到戶部,大多是兒子有不孝之舉,激怒父母,終被判罪杖責或徒刑,且一併將父子關係斷了。”
賈珍感覺有無數隻蜂子在鑽進他腦裡,嗡嗡地,無法思考。他晃了晃身子,一下靠在妝奩上,打翻了上頭地首飾、胭脂水粉等物。
尤氏嚇得躲到一邊,冷眼盯著賈珍。
賈珍又哭又笑,一會兒罵,一會兒嚎,冷靜片刻後,就突然暴躁地踹東西、丟東西。
“摔,你想早點挨板子坐牢去,就把這些東西都摔乾淨了才好!”尤氏哭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