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有婆子來傳話,賈珍夫妻並著惜春、賈蓉、賈薔來請安。
晏良這才去了前堂,坐於上首位。昨兒個孩子們拜年,什麼珍珠瑪瑙翡翠玉佩之類沒少賞賜。今天一早,又是拜年,晏良便隻封了些金子給他們,數量也很可觀。
尤氏拿得手軟,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錢到底是個好東西,即便是在富貴人家,主子有錢和沒錢的,在下人跟前的威風都不一樣,更別說出門應酬、攀比之類。反正尤氏心裡麵對自家公公是感恩不盡地,再三謝過。
賈珍也十分高興,這大概是他入寺廟以來,稱得上真心笑一回的時候。他也是見錢眼開,轉頭卻瞧不起尤氏那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兒,“瞧你那樣兒,咱們老爺福祿權財滾滾,我們做小的自然跟著借光。這才哪到哪兒,來年老爺……不對,是今年!老爺定然比去年還要仕途亨通,福壽安康,財運源源不斷 。”
“行了!書讀得少也罷了,連賀詞也不會說。家中便是個小僕,喜慶話說得也比你順溜。”晏良口氣偏冷。
不過他經常這副不鹹不淡的態度,以至於賈珍和尤氏等人都沒有發現老爺今天的異常。
賈珍又被父親抹了麵子,臉色不佳地乾笑,訕訕賠錯。
尤氏不摻和他們父子的爭吵,隻在一旁冷眼看著。
接著惜春、賈蓉、賈薔三個孩子,依次請安,惜春最小,說話奶聲奶氣,但也有一套自個兒的祝詞,雖然簡單,但也朗朗上口。
“女兒祝父親,事如意,身體好,福壽滿,歡樂繞……”
賈蓉、賈薔倆孩子年紀大些,又都讀書了,說些“福如蘡茀至,願祖父悅兮”之類的話。
賈珍本來不覺得什麼,這一比,才發現自己還真是最差的那個。忽然又慶倖父親慈祥了,剛剛至少沒把他罵個狗血噴頭。
晏良打發走孩子們,留賈珍尤氏。
賈珍開始緊張起來,垂著腦袋就剛才的賀詞先認了錯。
“你哪是笨得,再笨會連你四歲的妹妹都不如?便是求人學幾句,也很容易。”晏良冷冷瞟他,“青條巷子裡有一家姓趙的,家裡的男人剛死,你可認識?”
賈珍心裡咯一下,他瞄一眼晏良的臉色,料知自己昨天晚上私會寡婦事兒被父親知道了。他熬到大年三十才出門,為得就是避人耳目,還是失算了。
真見鬼!
賈珍耷拉著腦袋,禁不住懊惱悔恨的閉上眼。他千算萬算,還是沒逃得過父親的法眼。
“光嘴上認有什麼用,聽膩了。”晏良轉頭看向尤氏,“早就叫你管著些你丈夫,當耳旁風?”
“父親,我……”尤氏一臉難色,有苦說不出的樣子。
“怎麼,還指望著靠他?你以前百般討好於他,他可曾見敬重過你,真心對待你!人要是犯蠢,當真是天王老子也幫不上忙。”晏良冷笑兩聲,拍了桌子,讓他們夫妻都滾。
尤氏不肯走,給晏良磕了三個響頭,認認真真的賠罪。尤氏曉得大過年的圖吉利不能落淚,故而一直忍著。其言隱忍之態,十分叫人心疼。
晏良見她誠摯,歎口氣,“罷了,你爹娘都死了,娘家沒有靠山,的確腰板子硬不起來。我是盼著你聰明機靈些,能有降住珍兒,我便可放心的把管家權交給你。罷了,你心性所致,實難強求,我另尋他法吧。”
初二、初三兩天,晏良讓賈珍走完親戚,便打發他回廟裡繼續清修。賈珍自然是百般不情願,奈何父命難為,隻得依從。本想著到了正月十五過節,父親還會邀他再回。豈料一直過了正月,都沒動靜。賈珍失望之餘便是怨憤,每日在那些和尚碎碎念經的嘈雜聲中,越發地焦躁。
二月初,寺廟住持接到一封信後,便開始叫賈珍每日挑水劈柴,活做不完,便沒有飯吃。賈珍餓了幾頓,就身體不適,開始發病了。奈何這回廟裡人都當他是裝病,沒有人理他,便是身體發熱,嘴幹口渴,他也得自己搖搖晃晃的去打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