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賞賜，墜子十分惶恐。”她雖然站了起來，卻是很疑惑。
“你手腳麻利，人也挺機靈，像極了我府裏的丫鬟恩華。”寅明珠輕輕地笑著，目光投向的是帝都長安的方向，遙遠的帝都，繁花似錦的長安，如今下了薄雪沒有？走的時候，仍是夏花絢爛酴醾之時呢。
“不過，那丫頭性子沒你沉穩，整日養在府裏，都被養得嬌慣了。”她麵上浮起淡淡的微笑，雖是在責備，那微笑卻是十分思念且溫暖的。“不說她了。新年的利事，昨幾日戰事繁忙了，我都未來得及準備。你待會兒去城中的寅家錢莊一趟，取些細軟、現銀過來，就說是我的意思。回來之後根據軍銜高低分好，叫幾個手腳伶俐的丫鬟送到軍營各個帳篷去，語氣客氣些，就說是我給各位將士的新年利事，一點心意。”
“墜子知道。”她挑了幾匹布，領命便退了下去。
走到外麵，狂亂的雪花似乎消停了些，溫和地從蒼穹中旋轉跌落。
這浩浩江山，重重天地嗬……不知江山的盡頭，黃金一般的蓮都裏，阿昭怎樣了？在遙遠的帝都，深深的將軍府邸，是否仍舊如她走的時候一樣？
*
蓮都，大正宮，風雪送年歸。
大正宮下的重重樓閣、浩浩殿堂，碧瓦飛甍、亭台水榭，均是染上了厚重的雪。來自北方的寒氣，將蓮都重重包圍起來。
距離天朝大軍離開蓮都，已經快一個月了吧……
綠衣女子撐著油紙傘，披著鬥篷，站在大正宮的後院，茫然地望著天空。當她從迷離的愁思和蒼茫的天空中抽出身時，看到眼前的素衣男子已經將杯中之酒灑在地上，回了身，向她這邊走來。
“祭奠誰呢？”馮漣漣輕聲問。
夕昭的臉在風雪中看不清楚模樣：“風隱——這是他四個月的忌日。”
馮漣漣微露驚詫——他居然還記得麼？還記得那個男子，隨著他走過西嶽的每一個角落，陪他從少小年華到成年，那個隱忍的男子……為了卑微肮髒的愛而死亡的男子——他還記得麼？
“以前他對我說過——要永遠跟在我的身邊。”他淡淡地笑著，悲哀卻染上了琉璃一般的眼眸，“到了如今我卻才知道，這世上除了‘死別’，沒有什麼是永遠。”
馮漣漣抿著嘴唇，不知如何接話，隻能隨著他沉默。
這世上除了“死別”，沒有什麼是永遠……無論多強大的愛戀，終究抵不過時間麼？如果是這樣，那是多麼悲哀嗬。
“逝者已去，你也節哀吧。”馮漣漣身為醫者，看慣了生離死別，知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也隻能這樣說道。
“到了那邊，他還是會恨我的吧。”他望著兩人時常走過的宮中小道，恍然想起了那笙歌如夢的年華，兩人互相扶持，一起走過黑色歲月，“他會……恨我的吧。是我斷了他最終的心願，連在我身邊這樣的願望都不能實現。”
馮漣漣忽然笑了起來：“他不會恨你的，相信我。當生命終止，愛恨都會離他而去，他最終隻剩下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