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忽然變得很幽深，卻又慢慢地從她眼前劃開，仿佛是不經意一般瞥過她。
“真的那麼想回去？”他挑眉，目光深鎖。
寅明珠展顏，走近他，眉毛眼睛都在笑：“不想回去——將軍，我想和你並肩同行一次。”她的眼睛裏帶著真誠，“聽說外麵的世界很精彩，前方雖是戰雲密布，但可以一起並肩看壯麗河山，天地壯闊，卻也是人生難得的經曆，不是麼？”
——將軍，我想和你並肩同行一次。
他恍然看到了近一年之前，在寅府的石橋上，她眸光帶著真誠對他鄭重其事地說——將軍，我喜歡你。將軍，我要——你的心和你的人。而如今，一年之後的西嶽，她對他說出了相似的話——
那樣熾熱強烈的語氣，已經漸漸變得恬淡；但其中的真誠卻是沒有退去。她——仍然還是從前的那個寅明珠麼？追求著、盛開著，仿佛是一朵不會凋謝的玫瑰花，想要攫取她的瑰麗，就要忍受她的辛辣。
隻是越美麗的花兒，便越會讓旁的人覬覦。
鸞少白的眸色刹那間森冷下來，帶著內斂的殺意，漸漸消失在夜色如水之中。
帝都，將軍府。
西邊的邊疆已經陷入了隆冬的冷肅之中，然而帝都卻是仍舊處於楓葉漫天，溫度雖然逐日降低，但卻仍舊沒有讓帝都陷入皚皚白雪之境，依然是百花繁盛的模樣。將軍府中，雖然將軍戰事在外，但府中花草打理、亭台修葺等事宜顯然沒有耽擱下來——
華服少婦身著湖藍色暖衫，身後跟著幾個貼身奴婢，款款邁過修建齊整的竹林、雕欄玉砌的水榭、纖塵不染的石橋，而橋的另一邊，正是將軍府中年事最高、主掌大權的老夫人所居之處頤和苑。
“明麗，現在是幾更天了？”她啟口輕問。
那個隨身丫鬟連忙上前道：“回夫人，現在已是五更過。”
“老夫人應當晨日禮佛完畢了，我們這就去給老夫人請安。”她輕輕淡淡地道，目光卻不期然地劃過一絲陰森——那樣的陰鬱在瞬間氤氳開，卻又立刻消失在將軍府清晨的曙光之中。
當王府中最尊貴的女子從珠簾後麵任人攙扶著出來時，她恰好將第二盞茶喝完。見到老夫人，起身，盈盈一拜，“老夫人日安。”
“竟是回來了？”老夫人淡淡回了一句，目光劃過她，“自家人不必多禮。你起來，坐我身邊來吧。”話畢，她自行落座在大廳中央；而明瀲灩在她落座之後，也緩緩起身坐到了她旁邊的一張軟榻上。
“是的，昨日晚上到的帝都。”她盈盈一笑——大病之後，她明麗的臉頰微微清臒了些，乍看之下竟有弱柳扶風的姿態，原本端莊優雅的貴族女子氣質雖未漸少，卻在其上增加了楚楚動人的纖弱氣息。
“你也該回來了。”老夫人雖然目光清淡，語氣也沒有太多波瀾——但目光仍舊是責怪的。明瀲灩在軍營中失掉孩子的事情，恐怕第一時間就被她知道了。無論她處於什麼目的，無論她有任何作為，但失掉了將軍府的孩子，卻是鐵錚錚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