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裏的尖銳和冷漠變得柔化,沉默了許久,兩人便開始不再說話,周圍隻有窸窸窣窣的蚊蟲叫聲。
“該拿你怎麼辦才好……”他的聲音低低的,看不到表情,“明珠啊,為什麼要是你。”
她的聲音本就嫵媚,在迷茫的夜色下有霧失樓台的媚意:“我不好麼?”那語調清淺溫柔,猛然就將他穿過了時間的洪流,跨到了對岸,來到了之前他們兩人一起相處的時光裏。
她很溫柔很溫柔地說——我不好麼。
山嵐輕輕吹過,帶起一片霧氣迷蒙。皇宮的浩浩殿堂都迷失在漫天朦朧的霧水露氣之中,連她的聲音在他聽來,也是那般迷蒙溫柔。
不夠……不夠……他還想要更多。那些溫柔、那些信任,她的微笑她的歌,她的陪伴和她的一切——他都想要。
夕昭倏地回過身,從她後麵摟住了她!
“明珠,做我的女人吧!西嶽、皇位、戰爭,我都不要。我們一起去別的地方看看,看錦繡河山,天地壯闊……”他在她耳邊喃喃道,聲音憔悴,完全不複高華閑適。
在她麵前,他不是無懈可擊的;麵對著她,他永遠是潰不成軍。
他摟得很緊,讓寅明珠有些喘不過氣來:“阿昭,不行的。”
“我等待一個人,一旦開始等了,那麼便是長久地等下去了,再也無心思去旁騖。我們之間,因為有緣,所以相聚;但緣分終究太淺,所以還是擦肩而過。”
寅明珠將他的手自腰間拂落,轉過身來,目光盈盈如玉:“這些,我不想瞞你。”
“你就是對我太過信任,所以過於誠實了。”他在夜幕中的笑意有微微淒然的樣子,“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念;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最好不相聚,如此便可不相憶。現在才覺得,太有感觸了。”
如果最後不能一起牽手,那麼相見、相聚、相知又什麼意義呢?徒增那一段痛苦罷。
她的眼眸,盈盈如玉。夕昭的手在身側緊握成拳,緊了又鬆,鬆了又緊,仿佛是在天人交戰。最終他頹然鬆開,麵色與黑夜融成了一體,淒然在霧氣蒙蒙、更深露重的夜色裏,漸漸地,隱沒了,消失了。
“你的沉默,是算答應了吧,阿昭?”她輕問。
夕昭深吸一口氣:“要我死,也不過是一句話便夠了。”她從來,都是將劍正中他內心的人。
“阿昭,謝謝你。”
今生我負你——她心中忖道。不過,她心裏錚錚如明月,即使是如此,她也不能為他做什麼。心中微微有軟弱,她暗自告誡自己不可如此。
他拂袖而去,高立頎長的身影漸漸隱沒在如墨的月色下。寅明珠微微歎息,提步緩緩向致遠殿走去。
*
致遠殿,西暖閣。
“少白,你這樣會不會太明顯了——”偷聽牆角也不用大開窗戶吧,生怕那回來的人看不到他正在聚精會神地偷聽似的,汗顏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