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她回身,水紅色爛漫醒目的紅衫在晶瑩雪白的天地間打了一個旋,仿佛是來人間偷食的妖孽狐媚一樣勾人心魄——“夕昭,還不走麼?”
夕昭朗朗一笑,欣然跟隨而去。
風隱起身,沒有聽到他們所說什麼,更沒有看到夕昭心中看到的奪人心魄的美貌——他心中有個陰影越來越大,然後迫不得已地吐出口來:“就是她。”
隻要改變的原因消失了,他的主子就恢複原樣了吧?
風隱指節捏緊,目露殺氣。
*
雪山之下停著一輛暖黃色的馬車,馬車四麵由上好質地的娑羅布裝裹,鑲嵌藍色曜石的窗牖被一簾縐紗遮擋,使人看不清裏麵的擺設,隻是隱隱約約有木櫃、軟榻、茶座的影綽。
寅明珠隨著夕昭前行,駛過繁華的長明城。隨著景物的後退,舟車勞頓也使寅明珠憊懶地躺在貴妃榻上,眼皮不斷下沉。
“又累了?”斟上碧螺春,遞了一杯給懨懨欲睡的寅明珠。
她張口,極盡憊懶:“什麼時候到蓮都?”
“約莫三日車程。”夕昭輕輕地嘲笑著,知道她有些受不住舟車疲憊,“等會到了大城,我讓風隱去甜品店稱幾斤梅花糕和杏仁來給你解解饞好不好?”
寅明珠目光一亮,盈盈一笑:“你竟是懂得我的心思。”馬車雖大,用品一應俱全,但畢竟是成年男子的馬車,全是擺放著茶水、紙張、書等,就是沒有給姑娘家解饞用的小點心——也難為他,能夠想到。
好個七竅玲瓏心的男子……寅明珠咬唇暗忖。
“你我萍水相逢,不怕我是對你心有不軌?”他目光朗然,如高山流水。
寅明珠淡淡瞥他一眼:“你知道我是誰?”
夕昭一愣:“你是誰?”
她微微笑:“你不知道我是誰,又為何對我不利?”她目光劃過一絲陰沉,然後迅速消失在嫵媚繁華的眼波之中,“不過,你猜猜我是誰?”
夕昭沉默地望著她。
她還是笑著,目光望向茫茫戈壁:“不過,你也許很快就知道我是誰了。夕昭,我問你——兩國之間的恩怨,能夠改變我們之間的關係麼?——不要急著回答,想清楚了才告訴我。”
但見夕昭朗然一笑,目光如月華流淌下來,自成脫俗一氣:“你可知我其實並不喜歡戰爭?”
“那是為何?”願聞其詳。
“我隻是覺得——戎馬一生,光耀千古,到頭來不過是山河永寂。”他的眼睛很寂寞很蒼涼,“山河——永寂啊——這麼沉重代價,我夕昭付不起。”
“山河……永寂……”她隨著夕昭的語氣,語氣也漸漸變得哀傷起來,“的確如此。不為他人,隻為自己,也是一件得不償失的事情。隻可惜,千百年來有多少人能夠參透這點?”
“我不想要,到頭來隻剩下的山河永寂。”他的目光暖暖地投向寅明珠,“所以,那些國與國的恩怨與戰事,於我來說不過是清晨碎冰般的飄渺。我想要的,隻是自由自在,隨意快樂。我這樣講,你懂麼,明珠?”
嫣然一笑:“我懂。”
然後,又補充一句:“但願到了浮冰融化的那一時刻,你仍舊能像現在一樣高潔清朗,讓人忍不住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