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誰家青梅掉了(1 / 3)

開學不到半個月,我就被班主任老陳請到辦公室單獨進行思想教育。

當老陳從鑿壁偷光說到孟母三遷之時,我偷偷打了個哈欠。豈料此舉刺激了滔滔不絕的老陳,她一拍桌子,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胡樂,我說了一大堆,你到底聽進去沒有?要知道你現在是高二,不是初二!身為師範附中過來的學生,你的物理就考了三十八分,你好意思嗎你?”

為了避免她開始新一輪的思想教育,我趕緊誠懇認錯:“陳老師,我知道錯了,下次我一定考好。”

“報告。”一道突兀的男聲傳來。

我和老陳同時循聲望去,看到蘇南抱著一遝試卷,麵無表情地朝我們走來。

一看到他,我就像是溺水的人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趕緊朝他使眼色。

結果我眨到眼抽筋,蘇南依舊視而不見,和我擦肩而過,將試卷遞給老陳:“陳老師,訂正後的試卷收好了。”

一看到自己的得意門生,老陳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她對著蘇南溫柔一笑:“謝謝,你這次物理又考了滿分,很不錯,下次再接再厲。”

蘇南謙虛:“謝謝陳老師,不過……”他看了我一眼,慢悠悠地開口,“訂正後的物理卷子還沒交齊,少了胡樂的。”

我心裏咯噔一聲。

“她的卷子在我這兒呢,你看看她考的,三十八分,好意思!”老陳將卷子拍得啪啪響,怒其不爭。

“你們兩人都是從師範附中來的,怎麼到了高二,學習成績就天差地別了?蘇南,你好好教教她。胡樂,你把卷子拿回去,下次再考不及格,我就請你家長。”

請家長向來是老師壓製學生的必勝法寶,我像是被捏住脖頸的貓,立馬沒了脾氣:“是,陳老師。”

老陳白了我一眼,揮揮手說道:“你們都回去吧。”

一出辦公室,我立馬攔住蘇南,幽怨地控訴:“蘇南,咱們好歹也是穿同一條褲子長大的,兄弟有難,你怎麼可以見死不救呢。”

他輕飄飄地掃了我一眼:“我看你還活得好好的。”

“那是我抗打擊能力強。”我反駁。

“不用那麼文藝,你就是純粹的臉皮厚。”他隨意瞥了一眼我的試卷,冷笑,“送分題都會錯,你長腦袋隻是為了好看嗎?”

要是蘇南以後成為一個老師,他的學生肯定都很慘,想想他的毒舌,我頓時覺得老陳那些打擊人的話完全不算什麼。

不等我反駁,他又不容置疑地留下一句聖旨般的話:“待會兒體育課散了後,你回班上乖乖等我。”

作為一名合格的學渣,我向來左耳進,右耳出,所以體育老師一說自由活動,我立馬像出籠的鳥兒一般,奔向自由……結果遇上了攔路虎。

看著離我一米遠的蘇南,我歎了口氣:“蘇南同誌,我想問你一件事,你是不是在我身上安裝了定位係統?”否則的話,怎麼總能精準打擊呢?

“少廢話。”他一步上前,拎著我的衣領,跟拎小雞仔似的,“去教室補課。”

我在他手底下掙紮:“老陳隻是客氣客氣,你也當真的啊。我真的不想浪費學霸的時間,你就讓我自生自滅吧。”

話音剛落,蘇南果然放開了我,嘴角微微一勾,臉頰邊的小酒窩若隱若現。

我經常想,上天既然賜予他一張冷若冰霜的臉,為什麼又要賜給他可愛的小酒窩呢,這兩者搭配在一起,實在太違和了。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蘇南眯起眼,淡淡威脅道:“好,那放學我就告訴阿姨,你考……”

“不就是補課嗎,擇日不如撞日,我現在迫不及待地想要接受知識的洗禮,來吧。”我趕緊說道。

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寧願選擇倒在老媽的棍棒底下,也不願意接受蘇南的精神摧殘。

被蘇南罵了一百零八遍,我已經麻木了,最後一次把訂正後的試卷遞給他,順便死氣沉沉地控訴:“蘇南,答應我,你以後千萬不要當老師。”

他專心致誌地檢查著試卷,聞言,頭也不抬地問我:“為什麼?”

“因為我怕你的學生會懷恨在心……”

蘇南抬頭,淡淡地看著我:“所以說,你恨我?”

我搖頭,在心裏默默道:我不恨你,我隻想掐死你,我可比那些小肚雞腸的人簡單幹脆多了。

看著蘇南一副“你有膽子說恨我,我就讓你下地獄”的模樣,我咽了下口水,咧嘴一笑,能屈能伸:“怎麼會呢,你不辭辛勞地幫我訂正試卷,我感謝你還來不及呢。”

他笑了一聲,明顯不信,微垂頭繼續檢查試卷。

陽光從窗外照進來,懶懶散散地灑在地上,白色簾子被風吹起,從他頭頂拂過,他低著頭,長睫微垂,薄唇輕抿,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不得不說,這一幕的確養眼,就是放進文藝範兒十足的電影中也十分和諧。

我不禁感歎,歲月是把殺豬刀,也是把美容刀,小時候的蘇南,瘦得跟猴兒一樣,笑起來比哭還難看,後來不知道吃了什麼,真是男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

他身量也高了,臉皮也白了,五官也越來越精致了,就是這麵癱的毛病一直沒改,可惜了。

“這次都對了……”他一抬頭,發現我一臉癡呆地盯著他,嫌棄地皺眉,“你又發什麼神……”

“蘇南。”蘇南的好友徐旭大大咧咧地走進教室,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和我打了一個招呼,“嘿,胡樂。”

“嘿,噓噓。”我回他一笑。

“噝,說了我叫徐旭,不叫噓噓,叫得人想尿尿。”他作勢要拍我腦袋,卻被蘇南不著痕跡地攔住。

蘇南木著一張臉問:“什麼事?”

“打籃球去啊!這大好時光,你在這兒幹嗎呢?你一個學霸還爭分奪秒地學習呢?”徐旭不以為然。

我無地自容,蘇南不是在爭分奪秒地學習,而是在爭分奪秒地踐行在先進幫後進。

顯然,徐旭也看到了桌上的物理試卷,他輕咳一聲安慰我:“胡樂同學,讀書不是人生唯一的事情,書讀不好不代表你做人不行,我就覺得你特陽光、特積極、特熱情。最近學校不是要舉辦文藝晚會嗎,你有什麼才藝,完全可以上台發光發熱。”

說起文藝晚會,我便幽怨地看著蘇南。

高二文理分班後,班上紀律渙散,毫無集體感,教導主任看不下去,和校長大人商討之後,決定舉辦一次文藝晚會,每個班級至少要上報三個節目。

作為一名積極向上的大好青年,我對此義不容辭。

隻可惜文藝晚會的大權掌握在蘇南手上,不管我軟磨硬泡還是威逼利誘,他都不為所動。

被逼得急了,他就來一句:“你先把你成績提高再說。”

所以說,我成績不好和參加文藝晚會,為班級爭取榮譽有什麼直接聯係嗎?他就是不想讓我有上台表現的機會。

我和蘇南是典型的青梅竹馬。

我是九月出生的,而蘇南是十一月出生的,他比我整整小了兩個月,當我會走的時候,他還不會翻身。

不過這家夥是典型的後來者居上,五歲便開始趕超我了,不僅能流利地背誦唐詩宋詞,心算更是不在話下。

所以問題就來了。

站在同樣起點上的兩家父母,生的兒女卻天差地別。

我除了學習,其他無所不能,之所以能以吊車尾的成績考上第一中學,第一個原因是我那年運氣好,而更深層的原因是中考那一年,我被蘇南逼著學習了。

蘇南一本正經地告訴我:“我並不是想幫你,隻是像你這樣的人,隻有跟在我身邊才不會走彎路,去了其他地方,以後隻會危害社會。”

為了不讓我成為社會的蛀蟲,蘇南多麼忍辱負重啊!

因為蘇南太聰明,而我智商餘額不足,天平出現不平。

我媽那人啊,表麵上看著可和藹可親了,可哪個女人沒有一點虛榮心和攀比心。看著隔壁蘇南隔三岔五地抱著獎狀、獎杯、獎金回家,而我家門檻都快被各科老師踩塌了,我媽心裏極其不平衡,一直拿蘇南這正麵教材教育我,他就是典型的別人家的孩子。

所以小時候我都不愛和蘇南玩,但我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多跟蘇南玩一玩,沒準兒能沾沾他的仙氣。

可仙氣我沒沾到,隻惹了一肚子氣。

為了我的文藝晚會大業,我自告奮勇幫蘇南和徐旭提書包。他們打籃球,我在後麵端茶倒水做後勤。

不得不說,蘇南打籃球的時候還挺帥的,引來了不少“蜜蜂”,她們圍在籃球場旁,時不時尖叫一聲。

聽著此起彼伏的“蘇南加油”,我不禁側目看向他。

球場上,他正在三步上籃,修長的身軀一躍而起,發絲在陽光下輕晃,看著這一幕,我的心不經意一顫,不過旋即恢複正常。

打了一輪,蘇南擦著汗走到我麵前,言簡意賅:“水。”

我趕緊將礦泉水遞了過去。

他擰開蓋子,仰頭喝水,因為喝得急,一股水順著他的嘴角流下,滑過上下滾動的喉結,落在微微起伏的胸膛上。

我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不知道為什麼,我好像也有點口幹舌燥。

夕陽西下,整個操場被籠罩在晚霞中,蘇南的身影一半露在陽光下,一半隱在陰影中,光影明明滅滅,他勾唇一笑的時候,像是一幅油畫。

我一眨眼,便記錄下了這一刻。

等蘇南打完球,我倆推著單車回家。

路上,我趁著他心情好,又提了一次文藝晚會報名的事情。

對於我的執著,蘇南十分無奈:“你學習要是有這種積極性,哪裏還會考三十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