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默念激浪訣,意如星辰,氣似激浪,強忍劇痛,將真氣一點一點運轉起來。但體內所中之毒極是猛烈,兩百多種毒藥齊齊發作,竟使得他的經脈仿佛扭曲癱瘓。
真氣雖然可以勉強運轉,卻絲毫不足以將劇毒逼出,反倒加速了毒藥在體內經脈的流轉。
意念集聚了片刻,腦中越發沉重脹疼,凝集的真氣又漸漸渙散開來。這一刻心中方有些懊悔,不該自負輕敵,自動往那魔女設好的陷阱裏跳。
又過了片刻,全身忽冷忽熱,頭痛欲裂。酷暑炎日,牙齒竟然情不自禁地格格作響。
他的意識逐漸模糊,耳邊風聲呼呼,逐漸變成各種奇異的聲響,似乎極為熟悉,但又無法辨別。努力睜開沉重的眼皮,想要看清前方。但剛睜開一條罅縫,便覺陽光耀眼,腦中一陣暈眩,終於昏厥過去。
昏昏沉沉之中,聽到有人笑道:“病癆子,虧你還是海神神少,原來這般不濟。”
聲音沙甜入骨,南宮易努力回想,卻想不出究竟是誰。費盡全力睜開雙眼,瞧見一個葡萄似的米分靨在自己麵前晃動,兩個酒窩仿佛漩渦一般,那笑容純真無邪,逐漸變形模糊。
全身筋骨絞痛如狂,腦中亦無處不在疼痛。忽聽蝕日獸一聲怒吼,那沙甜的聲音又笑道:“小花貓,你倒凶得緊。我偏生要逗他,氣也將你氣死。”
蝕日獸接連怒吼,南宮易許久未曾聽見它這般震怒,迷迷糊糊地想,究竟是誰惹它發狂?
但體內劇痛,無法思考。說不出的痛楚,說不出的難受,仿佛魂魄被什麼物事硬生生地從身體絞了出來。終於又昏昏沉沉地沉淪下去。
迷迷蒙蒙之間,仿佛匍匐在蝕日獸背上走了許多的路。有時停了下來,聽見蝕日獸憤怒地嘶吼,聽見刺耳尖銳的“嗶咻”聲,以及那個奇怪的女子聲音。有時感覺一隻滑膩溫軟的手在自己的臉上撫摸,耳邊還能聽見那奇異的笑聲。
當冰涼的手指撬開他的雙唇,將清甜的泉水灌入口中,他突然在混沌中迷亂,一陣狂喜從絞痛的心中蔓延開來。
一刹那間仿佛又回到了數年前那萬裏荒原之上。心中不住地叫道:“寰姬妹子!寰姬妹子!”
但張大了嘴卻發不出聲來。冰涼的泉水滑過幹裂的嘴唇,沿著下巴流過脖頸,多麼像甘露姑姑的淚水啊!他心中狂喜迷亂,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猛地伸出雙手,將那人緊緊抱住。
突然聽到一聲尖叫,那人猛然從他懷中掙脫。“啪”地一聲脆響,臉上突然吃了**辣的一記耳光。力道之大險些將他脖頸打斷。
南宮易心中迷糊,難道寰姬芙竟要離開他了嗎?突然感到一陣遠勝於周身絞痛的苦痛與悲傷,熱淚奪眶而出。
忽聽那沙甜的聲音恨恨道:“小色鬼,吃了耳光便哭哭啼啼,當真不知羞。”又是“哎呀”一聲尖叫,怒道:“臭花貓,你再撞我,我就將你的兩根尖角毒得腫成一對棒槌。”
耳邊叫聲逐漸模糊,但心中的悲傷卻越來越甚,朦朧之間,仿佛又回到那破廟之中。
蟾輝似水,樹影斑駁,冰冷的台階上,他默默靜坐。
突然之間,他心中一凜,驀地想起所有的事情,想起那沙甜膩人的聲音。腹內絞痛更盛,仿佛五髒六腑都被掏空。
是了!在那客館之中,他太過托大輕敵,輕而易舉中了那魔女祝嫣紅的兩百多種劇毒。隻是,為何他仍然未死呢?
又想起韋爵爺一行仍在嬋月山相候,登時更加清醒了三分。不知經脈是否受損?倘若僥幸完好,便可以再次嚐試以激浪湧調集真氣,將體內毒素暫時壓製,然後再覓解藥。
當下努力積聚意念,一寸一寸地檢查體內經脈,出乎意料之外,周身經脈竟然完好無損;心中大喜,奮力意守氣海,感應氣海潮汐。
不料運行間,氣海陡然劇痛,全身仿佛被撕裂一般,剛剛聚集的一點真氣立即又分崩散去。
突然“嘩”地一聲,周身冰涼,似乎被冷水從頭澆透。南宮易機伶伶打了個冷顫,雖然全身筋骨絞痛依舊,但意識卻大為清醒。睜開雙眼,忍痛四下掃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