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風揚本就不擅長瞬移術,又逢大戰初畢,經脈受損,真氣調集不能隨心所欲,追趕起來極是吃力。但事關馨兒下落,心中憂急,咬牙振奮精神,窮追不舍。
紫羅輕紗女子始終不回頭,匆東匆西,繞折奔行。她所選路線,均是極為凶險曲折的所在。險壁飛瀑,刺木灌叢,穿梭自如。
疾奔了半個時辰,紫羅輕紗女子突然頓住。前麵天藍如海,星辰欲墜。狂風呼卷,四壑林濤不絕。竟是個千仞懸壁飛崖,已無路可走。
紫羅輕紗女子衣袂飄飛,黑發卷舞。駐足片刻,突然奔上懸壁飛崖,朝下奔踏崖壁一路衝將下去。曲風揚想也不想,也—躍而出,陡然垂直朝下,急速踏壁狂奔。
兩人前後相隨,在筆直峭立的千仍崖壁上禦氣疾行。
紫羅輕紗女子格格脆笑,雙臂一張,身形曼妙地蹁躚飛起,乘風滑翔,從對麵山崖那犬牙交錯的嶙峋兀石之間穿過,足尖一點,又高高飛起,轉眼已到了彼山百丈開外。
曲風揚待要收勢調氣,瞬移追行,但方甫用氣,心窩突然撕裂般地劇痛,彷佛當心被紮了數十刀,真氣迸散。他低喝一聲,豆大的汗珠瞬間進飛出來,全身衣裳盡數濕透。
眼前一花,全身無力,登時朝下疾速摔落。耳邊聽見那銀鈴般的笑聲,在山穀間回蕩。
萬丈懸壁飛崖,白霧淒迷橫鎖,冷風如刀,劈麵刮來。曲風揚神誌稍稍清醒,咬牙強忍那撕心裂肺的疼痛,猛地吸了一口氣,聚意凝神,將氣海真氣一路調集,集結右臂,反手霍然拔出屠龍刀。
青光從手腕上閃入刀柄,刀鋒亮起一道眩目的光芒。念力及處,雷鳴電閃紅影亂舞,咿呀聲起,雷電鶩“撲撲”飛出,盤旋繞飛,將他接住。
曲風揚心如萬蟲噬咬,周身每一處都隨之劇痛震蕩,大汗淋漓,麵色慘白。咬緊牙關,不發出一聲呻吟,意念積聚,駕禦著雷電鶩,展翅高翔,朝著紫羅輕紗女子追去。
那“聽心相思蟻”肆虐益盛,曲風揚幾次險些便要疼痛得暈厥。但他憑著堅韌的意誌力,竟然苦苦支撐,保持清醒,始終駕鳥緊隨紫羅輕紗女子之後。
紫羅輕紗女子的曼妙背影,那擰身踏步,瞬移飛行的身姿步法,都與昨夜馨兒像極。迎風吹拂的夜風,帶來她身上絲絲縷縷的幽香,也同昨夜馨兒身上的妖異體香完全一致。
曲風揚忍痛追行,心中越來越是驚疑,那莫名的不祥之感迅速擴散,竟比那鑽心的劇痛還要強烈,讓他喘不過氣來。內心深處,那個始終不敢思量的念頭緩緩浮起,越來越清晰——難道昨夜自己追逐的馨兒,不是真正的馨兒,而是這女子喬裝所化?
心中劇震,許多疑惑與不解處突然冰雪消融。
這個念頭昨夜便曾在腦海中閃過,但當他麵對那桃花燦爛的笑靨,聽到那嬌脆婉轉的聲音,所有的疑慮便又立時風消雲散。特別當他在竹林之外,聽見她呼喚“蛐蛐”之時,更是心醉神迷,再無疑慮。
是了,倘若那馨兒果真是假的,她為何又知道這私密的稱呼呢?心中疼痛忽然加劇,原本篤定的念頭又迷糊起來。猛地吐納真氣,意守氣海,屏卻浮念,忖道:“罷了!多想無益,先一路追行,看她往哪裏去!”
紫羅輕紗女子似是知道無法將他擺脫,索性放慢節奏,飄落在地,款款而行。
過了片刻,曲風揚心中那“聽心相思蟻”怪蟲也逐漸安穩下來,疼痛漸止。曲風揚調整真氣,躍下鳥背,尾隨其後。九隻雷電鶩則昂首挺胸,闊步而行。偶爾振翅撲瘺,立時卷起陣風。咿呀怪叫,葉木簌簌,林鳥驚飛,眾多麋鹿、虎獸也聞聲而逃。
天色將亮,幽藍朦朧的林中,晨霧彌漫,濕氣甚重。滴下的露水滲透鞋底,洇入麻襪。舉步踩在厚厚的落葉上沙沙作響,在寂靜中格外清脆。
巨樹摩雲參天,藤蔓四垂。紫羅輕紗女子分花拂柳,婀娜而行,不緊不慢。那雪白的赤足,交錯款擺,似乎隱隱合著某種韻律,說不出的優美,說不出的魔魅,似乎每一步都踩在曲風揚的心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