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並非都統領,而是副統領韓飆。心念動時,那男人已衝到了營地外,瞪著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朝隊伍上下打量,罷了高聲問道:“你們說二皇子謀逆,可有證據?”
因這幾日寶欽表現搶眼,侍衛們對她頗多尊敬,而今見她在,俱不敢多言。寶欽低聲回道:“二皇子是否謀逆,韓副統領使人進京一問便知。”說話時,眼睛微微眯起來,鋒利的目光仿佛要刺透韓飆的臉,“京城鬧了四五天,京畿營裏竟然一無所知?韓副統領,這是何故?”卻是帶了些質問的意思了。
韓飆大驚,急道:“這幾日營中有細作,毛統領下令全營戒嚴,不準任何人出入,故不曾聽說京中大事,不想竟釀成如此大錯……”說話時,他臉色已是煞白,絲毫不曾懷疑寶欽的話——正如秦烈所言,這的的確確是個“老實人”。
既然連皇後都到了,韓飆自然要出來迎,才招呼著士兵們開門,陡然聽得身後一聲大喝,“慢著!”
眾人聞聲望去,隻見一個白麵無須的矮胖子正滿頭大汗地朝這邊趕過來,瞧見韓飆要開門,頓時氣得大叫,怒道:“好你個韓飆,竟敢無視本上意,私自開營,該當何罪?”
韓飆頓覺冤枉,正欲辯解,寶欽卻搶先開了口,冷笑道:“毛統領好大的架子,竟敢攔皇後娘娘的鳳鸞!”說話時,已將手中皇後的令牌舉了起來。韓飆瞄了一眼,趕緊跪下。毛檢宏卻滴溜溜地直轉著眼珠,還欲再說什麼,寶欽又道:“聽說毛統領與叛軍首領之一的文家有姻親,這幾日京裏鬧翻了天,京畿營卻緊閉大門,不曾援助,而今又故意攔著鳳駕,卻不知——”
她的話尚未說完,毛檢宏已經跳了出來,大聲澄清道:“誤會誤會,都是誤會,這位是——”
“瞎了眼,還不快拜見睿王妃。”一旁的侍衛大聲喝道。
毛檢宏一聽說是秦烈的王妃,額頭上頓時沁出了汗,趕緊躬身解釋道:“王妃息怒,息怒,下臣也是……這個小心謹慎。方才未曾瞧見皇後令牌,生怕弄錯了人,這才出聲阻攔,萬萬沒有怠慢的意思。”說罷了,又趕緊招呼韓飆道:“愣著做什麼,還不快些把皇後娘娘和王妃們迎進去。”
寶欽自然也曉得而今不是算賬的時候,後頭的叛軍還得靠著他們來打呢,索性便給了毛檢宏一個台階下,不再揪著此事不放,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後,才轉身上了馬車。一會兒營地大門全開,毛檢宏率領京畿營諸位官員跪地相迎。
進了營地,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皇後和吳翠屏還稍稍鎮定些,一眾小皇子和小公主們卻“哇——”地哭了起來。被困了這麼多天,總算可以痛痛快快地哭一場了。
毛檢宏知道自己已在寶欽麵前失了先機,欲將功折罪,隻有趕緊領軍進京鎮壓叛軍,若是運氣好能找到二皇子,先前的什麼關閉營門的小錯自然不會再有人提。於是,他一麵讓韓飆招呼眾人在營地裏安置,自個兒則領著五千人的隊伍衝向京城。
寶欽也難得地睡了一個好覺,一倒在床上便昏天黑地地沒了知覺。她到底有孕在身,身體再好,也禁不起這般折騰,這一覺下去好半天沒有動靜,卻把皇後娘娘嚇了個夠嗆,又是傳軍醫,又是親自照顧,熬了整整一晚上,寶欽這才睜開眼睛。
帳篷裏很安靜,空氣中有濃濃的藥味兒,光是聞著就讓人迷迷糊糊的。寶欽使勁兒想要坐起身,才動了動,一旁的皇後就驚醒了,趕緊扶著她,關切地問:“我的兒,你可有哪裏不舒服的?”
寶欽隻是搖頭,扯起嘴角笑笑,“許是睡得久了,頭有些暈。”
皇後道:“這幾日你一直都操著心,又沒睡好,怕是累極了,這一覺竟睡了有七個時辰,可把大夥兒嚇到了。”
寶欽不好意思地紅了臉,掙紮著坐起身,又問了同行諸人的情況。得知大家夥兒都好,她這才鬆了口氣,想了想,又道:“圍場那邊,可來了消息?”
皇後也籲了一口氣,道:“總算是有了消息,先前送信的人在路上耽誤了,昨兒晚上才送到,這會兒正在路上趕著,連夜兼程,怕是今兒就能到。”說著話,又想起留在宮裏的那些妃嬪們,也不知有沒有被叛軍為難。雖說當時將她們丟下是無奈之舉,皇後到底心存愧疚,這一晚上總是睡不著。
寶欽的心裏頭卻想著秦烈,這幾天被困的時候,她挾持二皇子的時候,並不是旁人所看到的那般英勇無畏的。她也曾害怕過,尤其是現在這個時候,腹中還有她與秦烈的骨血,她甚至不敢去想,若是萬一出點什麼事,她要如何才能過得下去。
這樣危險的時候,最需要秦烈的時候,他竟然不在身邊。一想到這點寶欽就忍不住咬牙切齒。
這幾日困在宮裏,吃食雖說不缺,但澡卻是沒地兒洗的,連衣服和沒得換,當時情況緊急,卻是無人覺得不妥,而今一放鬆下來,寶欽才發現自己身上都快要餿了。趕緊喚了清雅過來準備熱水,又隨便找了套幹淨衣服套上,雖不華麗,穿著卻也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