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無形的怪物放棄了攻擊費根,而緩緩向路奕走去時,它經過圍牆、鐵欄的倒影,身形就會被影子映出。它不像人的形狀,甚至不像任何東西的幽魂。模樣陰森,輪廓深邃。
隻有一雙手,突兀地鑲在這團混亂無形的幽魂上。
從費根的影子,再到牆的倒影。
再到庭院的盆景、花草——路奕麵前的桌子。
幽魂的每一步,都被那些影子記載,若隱若現的存在著……那緩慢的過程,讓費根感到窒息。不知道什麼時候,它就會帶走一個無力抵抗的年輕生命,咀嚼掉他的靈魂……
“六階的死靈魔法·剪影者。”
當眼前平靜的青年,以輕聲出這句話時,幽魂停了一瞬,仿佛察覺到危險。
他表現得太過平靜,不像是因恐懼而無法動彈的類型……
“不是能和施法者進行溝通的類型,而是獨立行動。”聲完,路奕鬆了一口氣,“所以——可以。”
陡然,狂風肆掠。
卷起狂風的人,無影無蹤,隻有一瞬而過的喪服裙擺。
那是悄悄藏在附近的人偶姐,待路奕做出了判斷,一瞬下了手。
它以凡人無法觀測的速度,將還在發愣的怪物抓住,然後送進死者之牢。
因此,到了板車隨意擺放的地方,狂風終於收斂……乍一看,隻是不知從何刮起的風,輕輕擺蕩了上頭的篷布。
一切順利,路奕揪著的心總算得以安靜,他又裝作隻是在庭院喝茶的模樣,搖了搖茶杯。那些被風刮起的青草,正好落了幾根,在已經涼透的茶上。
“好大的風啊。”他假裝不知情,調侃了幾句。
“……發生什麼了?”費根邁著沉重的步子,推開了柵欄,“怪、怪物呢?你沒事嗎?喂……怎麼回事?”
“什麼?倒是你怎麼光著身子?是不是嘴賤惹了什麼貧民,然後被搶了?還是腦子出問題了?”路奕敲了敲太陽穴的地方,平靜地問。
“……怪物呢?”費根的舌頭讓發音都變形了。
“什麼怪物?”
“……啊?”
“喝茶嗎?”
“……不了,真的……是我的幻覺?還是已經跑了?”
他像瘋了一樣,在庭院、屋外,到處尋尋覓覓,但始終沒有發現什麼問題。
期間,路奕一直拿這可憐的家夥當戲來欣賞,所以喝得挺開心。在紛繁複雜的處境下,這也算是難得的趣味了。無論如何,他是沒機會直接去陪已故的摯友了。
……
到了傍晚,費根依舊沒有想走的意思,而是一直賴在這裏。
這讓路奕有點懊悔,畢竟獄卒姐難得出一次力,他還想去瞅瞅,那個被抓的怪物是怎麼一回事。
“剪影者”屬於死靈魔法,對他來講,是很有用的研究材料。
施法者會將自己的影子剪去一角,做成類似於負麵情緒具現化的幽魂類怪物。既擁有一定的心智,戰鬥力也不錯。
如今就有個現成的,他很想盡快去解析,來提高自己的魔法水平。
可惜一直找不到借口……無奈,隻能等晚上了。
晚餐時,虎眼石做的奢侈桌子上,路奕以閑聊的口吻,和仍舊戰戰兢兢的費根談了幾句:“聽罕銀之矢做了很多惡事,比如,撲滅了一個曾經在荒漠廣為流傳的傳?”
“罕銀之矢做了這種事我倒不知道,但這個傳……你怎麼知道的?”費根抬起眼,很是吃驚。
“聽一些幸存者的,這不是個好話題?我就覺得你今很奇怪,所以找點聊的而已……不行的話,就跳過?”
“也不是……行吧。”他心想人已經死了,聊幾句就當懷舊也好,便問道,“知道為什麼舉世聞名的文學家·無疆的鷹,會專門定居在這種鳥毛都沒半根的沙漠嗎?”
“避寒?”
“——為了研究關於命運卡的傳。”
路奕的兩根眉毛高高揚起,像是意識到了什麼。
費根切開熏香腸,接著道:“文學家什麼的,白了,就是把各種古老傳瞎改一遍,加點愛情、打鬥,變成,然後拿去賣給沒讀過傳的人。所以為了取材,他知道不少傳。”
“其中就包括這個。”
“對,關於這次的題材,他隻和我透露過。然後,他一直在尋找缺失的另一部分傳……起來,之前有了一些成果,還沒來得及和我分享。可惜,然後……然後就……”
談論至此,費根再沒有半點之前被怪物追逐的懼色。
而是被無數凝重給抹滿,像是頓悟了什麼。
“然後就……”路奕也差點忘了呼吸。
“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