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拜師之趕屍記(1 / 3)

第一章拜師之趕屍記

落葉歸根。

湘西趕屍,盡人皆知。

世人都說,趕屍在湘西貴州境內盛行。

若是在湘西之外,該怎麼把屍體趕回家?

王八就要麵對這個難題。

“趕屍這種秘術的前身,在道家看來,不是什麼很玄妙高深的法術。道行到了一定的地步,把死人的魂魄招回片刻,或是給死者喂服丹藥,也可還魂。沒有多玄乎,一般的神婆通靈人都會。當然魂魄是收不齊的,人有三魂七魄,少一個都不能算活人。勉強能收一魂就不錯了。。。。。。。

可是湘西趕屍,把這個法術的層次給提高,不僅能讓死人回魂,還能讓這個僅有一個魂魄的死人,行動起來。這就不是一般的道家法術了。有苗家的某些養蠱的秘術融合進來。。。。。。。

趕屍並不僅限於湖南西部,貴州,渝東地區,雲南東部,甚至湖北恩施南部,是趕屍盛行的範圍。。。。。。

我雖然能夠趕屍,但還是沒有想明白,當初我的老師教我趕屍的一些咒語和法術,究竟有什麼玄機在裏麵。我也懶得去探個究竟了。。。。。。。。

你格老子莫做出個這樣的表情!老子也不是什麼都懂。

還有,別沒有什麼事情都問我,一天到晚問這麼多,你不累麼。從現在開始,一天隻準問一個問題。”

趙一二突然就不耐煩起來。不給王八說下去了。

王八問道:“為什麼呢?你既然教我,就應該告訴我啊?”

“既然是我教你,就是我說了算,這就是規矩。”趙一二站起身,把茶水往桌子上一放,走出門外,“你已經提問一次了,有什麼明天再問吧。我要去覃幺憨子家去喝酒了,晚上他們家要跳撒葉兒荷,我要請神,晚上回不來。明天你下山的時候把這本書帶走,回去自己看。”

王八正要說想和趙一二一起去,可趙一二已經走遠了。沒辦法,還有兩個病人在等著,王八手忙腳亂的給一個老漢紮銀針,紮的那個患風濕的老漢,呲牙咧嘴。王八心裏緊張,火罐也沒燒好,蓋到老漢的腰上,裏麵的酒精還沒燒完,登時把老漢的腰上燎了一個水泡。那老漢急了,連忙站起身,匆匆走出去,“我還是後天再來。。。。。。”

王八又向另一個咳得厲害的小孩走去,那小孩竟然哭起來,那小孩的母親連忙拉著小孩走了。

王八看了看趙一二遞給他的書,是本很破舊,沒有頭也沒有尾的舊版線裝書。

王八鬱悶極了,不知道趙一二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肯正式收他為徒弟。

是的,王八還沒有正式成為趙一二的徒弟,我有點幸災樂禍。王八現在正式的身份還是律師,搞的還不錯,連續打贏了幾場經濟糾紛的官司,掙了不少提成。每個星期五去西坪到趙一二那裏,為了節約時間,都是包車去的。每次去還給趙一二大包小包的帶些好酒好煙,甚至在西陵後路買上幾斤剛出鍋的豬腦殼肉,用飯盒裝好了帶著,他倒是會投其所好。真會拍趙一二的馬屁。

至於我現在,過的比從前開心多了。草帽人的事情,陰魂不散的糾纏了我這麼多年,我心裏總是隱隱不安。現在趙一二幫我解決了這個大難題,如釋重負。

我又找了份工作,又找了女朋友。真是時來運轉。

我每天上班都是早上三四點鍾起床,王八寓所的那個物業保安,總是抱怨我吵他睡覺。其實他經常在半夜給一些晚歸的業主開門,忙不迭的給人家打開柵欄門,讓小車進來,生怕怠慢了。可是看見我推著掛著兩個牛奶筐子的自行車,輕輕敲他的玻璃窗,就故意聽不見,給我擺半天的譜,才懶懶的起來開門,還滿口嘀嘀咕咕。我總是滿臉堆笑,給他陪不是。

我現在的工作就是送牛奶。每天早上挨家挨戶地給人送牛奶。送一瓶牛奶掙一毛五分錢。我每天要送100瓶出去。爬幾百層樓。

因為每天早上進出不方便,我便從王八的寓所裏,搬了出去,搬到曾婷的屋裏去住。

曾婷是我現在的女朋友。在老城區的巷子裏,租了個房間,有廚房廁所。條件雖然比不上王八的寓所,但比王八那裏進出方便。再說,我總不能把女朋友帶到王八家裏住著吧。

曾婷也是我和朋友喝酒認識的,她在的士高推銷啤酒。我那天喝醉了,和幾個朋友去跳舞,我看她長的還行,就點她的酒喝。談起來,竟然也是我當年初中的校友,比我小三歲,剛好我畢業,她進校。

兩個人談起為什麼不在家裏住的時候。她黯然說,跟她的老媽搞不好,就搬出來了,樂得耳朵清淨。

這一說,我們就有了共同話題,我說我好不容易回次家,卻和老頭打了一架,結果。。。。。。。

就這樣,隔兩天又去的士高,就和曾婷熟了。

和曾婷住一起了,我感覺就和古時候,宮廷裏太監和宮女對食一樣,就是找個伴結對生活。比太監宮女對食強點就是,兩個人可以相互用身體慰藉一下對方。總比一夜情來的穩當。

曾婷每個月交房租,我就交水電費和買菜,她做飯。也不是經常做,我們都不常在家吃飯。她洗衣服,我就隔幾天收拾一下房間。還好她也不是很講究,若是她跟我媽一樣,天天要求家裏更賓館一樣幹淨,我也受不了。

兩個人默契地過著AA製的生活。

曾婷每晚兩三點才回來,剛好我就這個點要起床去送牛奶。早上回來了,兩個人還能在床上一起睡上幾個小時,睡到下午起來,起床前,相互釋放一下身體分泌的旺盛的荷爾蒙。

日子就這麼過著。

有時候曾婷下班早,也叫上我和她的朋友一起宵夜。那群女孩一看見我就跟我開玩笑,“高級知識分子來了。”

她們都笑話我,讀了十幾年破書,卻還要送牛奶。

我就覺得奇怪了,咱好歹也是憑勞動掙錢。有什麼好笑的。

有個女孩一次把我說急了,她說我幸好算得上人模狗樣,不然乎不上婷婷。

我就故作神秘的叫大家都安靜。

女孩子麼,都容易一驚一乍的,我就說,我能看見鬼呢。

把她們都給鎮住。我對那個取笑我的女孩說,“你昨晚是不是被鬼壓了。”

那女孩說:“你怎麼知道,被壓好久了。”

“誰叫你晚上吸那麼多K粉,你精氣弱了,鬼不找你找誰。”

那女孩就當了真,嚇的不敢說話。

我趁勢加把火,“你現在是不是覺得背心麻麻的。。。。。。。哼哼,一個穿了好長的裙子的女鬼,正在背心後麵,把你腰給抱著呢,我剛才看你走過來,就發現了。。。。。。。你看你看,那個鬼還摟著她呢,還在望著我笑。。。。。”

看著那女孩被我嚇的花容失色,我心裏才平衡。

第二天曾婷在床上問我,說的是不是真的。我是不是真的看得見那些嚇人的東西。

我說我是嚇那個女孩的。

曾婷就說,那你為什麼一猜就準,她被鬼壓。

我就不說話了,其實我是推測的,吸毒吸多了的女孩,被鬼壓很正常。

我岔開話題,就說:“你也少碰那個東西,喝點酒就行了。”

曾婷就笑:“打King被鬼壓,喝酒被你壓,也沒什麼分別。”

我哈哈的笑,我這個人不喜歡太一本正經的生活,曾婷這點還是蠻好的。

就這樣過吧,我也懶得記日子,過一天是一天。

直到我被派出所關起來。

曾婷沒得錢保我,隻好去找王八幫忙。王八到了號子,剛好和裏麵的刑警打過交道。三言兩語的,就把我給弄出來。

王八給我接風去黴氣,請我吃放。在紅星吃螺螄。我和曾婷窮,平時都是吃路邊攤,那裏上的起紅星酒樓。好不容易逮著王八宰一頓,我好酒好菜的點著,曾婷這丫頭就是上不了台麵,吃個螺螄窸窸窣窣的,滿手滿嘴是油,比我吃相還難看。哪像董玲斯斯文文的慢條斯理的吃。

我忽然意識到,我和王八之間是有距離的。單單是我和王八之間,我意識不到,可是兩人把各自的女伴帶著,層次就出來了。雖然曾婷長相不比董玲差,氣質上卻是天壤之別,我無來由的感到悲哀。真是他 媽 的同人不同命。

王八問我,什麼時候和曾婷結婚。

曾婷正在把一個螺螄殼扔到地下,聽到這句話,把我給指著:“我跟他結婚。。。哈哈。。。哈哈。。。。”曾婷喝了一大口酒,“我們都還沒玩好呢。。。。。。。”

我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王八眉頭皺著眉頭說:“你們都住一起了。。。。。。。”

曾婷一口酒差點沒噴出來,“窮鬼一個,我還要養他呢,他拿什麼娶我?”

我把曾婷望著,意思要她閉嘴,還嫌丟人不夠啊。

王八還在語重心長:“你們這樣不對。。。。。。”

我急了:“你和玲玲不也是住一起,怎麼不說結婚。”

王八激動起來,“那是不一樣的,我們之間可不像你們。。。。。。。”

“你就省省吧。”我做出不信的樣子,其實我心裏是相信的。王八想入道門,估計早絕了六親的心思。

王八說,“你也是的,這麼大的人了,還跟人打架,也不怪婷婷不願意跟著你。”

“喂喂,我都說了幾千遍了,不是我,是我同事說要跟別人講理,為什麼要偷我們同事的牛奶,我也是去看看熱鬧。。。。。。。”

“你去看熱鬧。。。。。。。”王八哧了一聲,“當初在學校打架那次你不是說去看熱鬧。。。。。。。”

“你這麼說,就不厚道了吧,好像有次,我是替你出頭呢。”

“那時候,二十不到,現在你多大了?”

“我真的沒動手,媽 的我看那個夥計被我的同事揍的夠嗆,我想去看看到底有沒有事,哪曉得警察就來了,我同事跑的倒是快。。。。。。。。”

王八還要說。

我擺擺手,“算了算了,別說了,反正你也不信我。”

曾婷在旁邊插嘴:“他還有本事打架啊,他也隻有跟我打架的本事。”

王八來了精神,“瘋子,你這就不對了,怎麼能打女人呢。。。。。。。。”

我要崩潰了,再說下去,誰知道曾婷還要把我的糗事抖出來多少。連忙改變話題,“你跟趙一二學手藝,學的怎麼樣了。”

剛好,董玲要去洗手間,曾婷陪著她去了。

王八愣了愣,說道:“學的很慢,師父好像不太喜歡我,可是他上個星期給了我一本書,我沒看懂,你幫我看看。”王八把一本破舊的線裝書給拿出來。

我拿在手裏翻了一會,說道:“這書上的文字古怪,能看懂不多。一些稀奇古怪的字不說,就是一些漢字,我也隻認得字,連在一起,就暈菜。天書都給你了,你還說他不喜歡你啊。”

“這段時間,師父老是要我學招魂,又不講個究竟,不知道該怎麼學。”王八很鬱悶。

我說:“我看你也沒那個命,當個神棍,不,術士,幹脆安安心心的當你律師,把董玲給娶了,安心過日子多好。”

王八歪著嘴笑一下:“你沒當律師,你不知道,這人心太險惡,我實在是不習慣,還不如當個跟師父一樣的人,單純的多。”

正說著話,董玲和曾婷回來了。曾婷看見我手上的破書,一把奪過去,“你還會看書啊,還真不得了,王律師,我問你,你們真的是大學同學麼,我看他的文化,比我還不如,我至少還讀了衛校。”

我是無語了。

我對王八說:“看不懂就算了,順其自然,這次欠你人情,有什麼忙,我一定幫。”

我後來非常後悔這麼大方,把話給說滿了,下不來台。

曾婷看著書,竟然跟著書上的字念起來,我和王八開始也沒在意。可是曾婷念了好長一段,還沒停。

王八就注意到了蹊蹺:“婷婷,你會認這本書上的字。”

“唉呀,這是我那個老爸老家的方言麼,用差不多的漢字讀音寫下來了,瘋子沒跟你說嗎,我老爸是常德人。”

我和王八一聽,更奇怪了。

“你在瞎說些什麼,這上麵還有三分之一的字,連王八都不認得,你怎麼認得。”我要把書扯過來,免得曾婷胡說八道。

曾婷哈哈笑著說:“你們肯定不認識撒,這是女字。”

這句話一說,我和王八都明白了。女字,怪不得,我和王八認不得。

“你怎麼會看女字的?”王八問道。

“在老爸老家,女人都會認女字啊,我小時候,婆婆教過我的,比語文書上的漢字簡單多了。不過,你們男人的確是看不懂。”

女字,中國南方存在的一種特殊文字,湖南江西都常見,就是在女性中代代相傳一種文字。很多考察民間文化的學者,都對這個事情很了解。電視上都說過。

我和王八聽說過,可沒見過。

曾婷看見我和王八都對這本書上的女字感興趣,人來瘋(宜昌方言:表現欲)犯了,對我們說道:“我老家的方言,你們肯定聽不懂,我翻譯給你們聽。”

曾婷就開始念起來:“把丹砂塞進亡人的鼻孔裏,再用銀針戳人中和百彙兩個穴道,不能見血。。。。。。。”

“停。。。停。。。”我打斷曾婷,“你就別扯瞎話了。”

“怎麼啦,”曾婷問道。

“這是本古書呢,你會文言文嗎。”

“可是。。。。”曾婷委屈的說:“這書上就是這麼寫的啊。”

“瘋子,你別搗亂,讓婷婷再念一段。”王八說道。

婷婷接著念:“。。。。。。。亡人回魂後,若不起來,可用酒灌入喉嚨。。。。。。如是,喜神可站立。。。。。。。符貼必貼於印堂上七分。。。。。。。”

婷婷不念了,把書一扔,嚇的厲害“這是本邪書,專門教人趕屍的。”

“你知道趕屍?”王八問道。

“是啊,我知道,我老家的人都知道。”曾婷有點害怕了,“我爸爸老家的村子外還有個房子,平時也不住人,我有次去玩,就看見幾個死人站在裏麵。。。。。。。後來才知道那房子是專門給趕屍人留宿的。。。。。。。。瘋子!你們打聽這些東西幹嘛?”

我有點相信曾婷沒有騙人了。

吃了飯,我們四個人走到外麵,兩個女孩子現在親熱的不得了。要去解放路逛服裝市場,還要買發夾,挨著致祥路一家門麵一家門麵的逛,我和王八懶得進去,就坐在路口,等著她們。

我問王八,“你也相信婷婷說的,這本書是教你趕屍的嗎?”

“絕對是的。”王八拿出書翻了翻古書,說道:“師父給的,應該不會有錯。”

“那你怎麼來解釋,婷婷念出的那些話,太口語化了,太直白,和這本書的文字不相符。”

“我認為正好相反。”王八說道:“趕屍匠都是湘西的大山中的農民出身,有那個學富五車的人去趕屍呢,所以這本書就是從前的趕屍匠寫的。就按照方言和口語寫下來的。”

“哈哈,你別太肯定。”我笑起來,“我倒是認識一個學問很高的人,去學趕屍。”

王八興奮的問道:“你認識?在那裏,帶我去引薦一下,你怎麼從來沒你聽說過。”

我看王八被我糊弄的團團轉,得意的說道:“這個人不就在我麵前嗎?”

“媽的,撩老子。。。。。。”王八也笑了。

“還有個事情。。。。。。。”

不等我說完,王八就嗯了一聲:“我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我和王八都在思考同一個事情:為什麼這本教趕屍的書,會有女字。難道是個女的寫的。可是趕屍匠最忌諱陰氣,女人陰氣重,不可能當趕屍匠。我和王八都被這個問題困擾。

我和王八討論了半天,都得不出結論。

董玲和曾婷逛好了,來找我們。我和王八也沒想出道理出來。

王八也不會問曾婷念書上的字了,他既然知道是湖南的方言,和女字,就有辦法看懂這本書。王八認得沙市荊州博物館一個賣門票的,其實是個民俗專家,在學校讀書的時候,他們就認識。應該有辦法找人去認女字。至於湖南方言,找個湖南人就更容易。

和曾婷回了家,我剛從號子裏出來,打算明天白天再回牛奶公司報道。曾婷今天專門請了假的。兩個早早的梳洗睡了。

可兩個人都是夜貓子,一時半會睡不著。我就抽根煙,靠著床背,想著趕屍書上女字的問題。

曾婷就在旁邊陰陽怪氣的說:“你在想什麼哦?”

我沒說話,還在想著問題。

“你就莫惦記噠,玲玲這種姑娘兒,怎麼看的上你。”

“你格老子的亂說什麼?”我不耐煩了。

曾婷把我的煙奪過去,抽起來,“剛才你,看別個的眼神,眼珠子都要掉下來啦,也不嫌自己餓癆(宜昌方言:不好解釋,有貪心的意思,也有太期盼而不顧形象的意思。)”

我又拿支煙點上,“你吃個什麼飛醋,我現在在想事,別煩我。”

曾婷說道:“你別把我當傻子,你以為我不知道啊,就算是董玲不告訴我,我也看得出來,你那點心思。”

“我他媽的我怎麼啦我!”我急了:“我和她上過床嗎。。。。。。。。你激動個什麼?”

曾婷格格的笑起來,“我才懶得吃你的醋呢,你當然沒本事和她上床,可是你以前好像跑到別個床上,脫光了衣服,抱著別人的枕頭和內衣內褲過幹癮。。。。。。。哈哈哈。。。。。哈哈。。。。”曾婷笑的喘不過氣來。

我嗡的頭就大了,媽的董玲這丫頭怎麼連這種事情都說。我把煙丟掉,又把曾婷的煙也奪過來扔到床下。手上就不老實。曾婷本來就在笑,被我摸到敏感地方,就癢的厲害,極力躲閃。

兩個人打鬧一會,就親熱起來。

我喘著氣問曾婷:“你到底看上我那點?”

曾婷說:“你好歹是個大學生,我以前找的男人都是混混,再說你看著也斯文些。。。。。。在姐妹們麵前也有點麵子。”

“還有呢。。。。。。”

“還有。。。。。還有。。。。。這方麵還過得去。。。。。”

“哪一方麵?”我把嘴湊到曾婷的耳朵旁邊問。

“那方麵撒。。。。。”曾婷躲閃著說。

“哪一方麵?”我故意問。

“那方麵撒。”曾婷嬌喘著說道:“你個死 狗 日的輕點。”

這一刻,我忽然覺得我已經完全把曾婷當做夥計(宜昌方言:女朋友)了。

過了一個星期,王八來找我。早上到奶站找的我。我送了牛奶,正騎了自行車,回到奶站。把瓶子卸了,跟著王八去過早。

王八說:“那本事的確是教人趕屍的,他已經把書看過一遍了,但還沒完全弄懂。”

我吃著熱幹麵,嘴裏蠕蠕的說:“無所謂,來日方長,慢慢學。”

“可是師父已經決定讓我趕屍了。”王八神情有點沮喪:“他跟我說,他已經找人帶信了,準備讓我去湖南秀山去趕一趟屍(王八錯了,秀山是重慶地界,湘貴渝三省交界的地方。)可他好像不會帶我。”

“哦”我吃著麵條,“那你小心點。”

王八把我看著,我故意忽略他的眼光。把注意力都放在熱幹麵上。

“是師父要我來找你的,他說就問問你。說不定,你會答應的。”王八笑了笑,站起來,招呼老板付了帳,“我真的沒想讓你幫忙,我相信我一個人能做到。可是師父叫我。。。。。。。”

我把噎在喉嚨的熱幹麵吞咽下去,叫住王八:“你做得到麼,你連書都沒看懂。連趙先生都對你沒信心,叫你找我幫忙。”

王八說道:“我知道你不想再和我,做哪些事情,說實話,我蠻不好意思的,我是真的不想來找你。”

我站起來:“我欠你人情不是一次兩次了,再說上次我也說了,有什麼忙我肯定要幫你的。”

王八嗬嗬的笑起來:“以後有什麼事情找你,就先把你灌醉了再說。”

回到屋裏,我對曾婷說,“過幾天,我有可能去湖南一趟。公司安排我去考察市場。”

“你就別騙我了,你和王律師要去趕屍,玲玲現在天天和我通電話。” 曾婷接著說道:“就你一個送牛奶的,你們公司會安排你去考察市場?下次說假話的時候,腦袋多想哈兒。”

“媽的個比的,死女伢子,老子遲早要把她舌頭割下來。”

曾婷愣了一會,突然說:“你能不能不去。。。。。。。”

我笑了笑,把她的臉拍了拍,“怕我死啊,舍不得我啊?”

“死遠點。。。。。。”曾婷把我的手打開,“你盡管去,到時候回來了,進了門,看見我和別的男人在床上,別扯皮就行。”

我正想著說幾句俏皮話,摳機響了。

我一看,是王八的夷陵通。我出了門,找了電話回過去。

“到伍家崗來,在附屬醫院等你。”王八在電話裏說道。

我回去加了件衣服。

曾婷把我看著,鼻子哼了一聲。

進了附屬醫院,不用找,就看見了王八站在醫院大樓下。

正在抬手,看見了高高瘦瘦的中年人站在王八旁邊也向我點頭——趙一二趙先生。

我走過去,兩個人一刻都不耽擱,馬上把我大樓的一個通道走去。那地方是臨時的停屍間。

趙一二沒做聲,王八邊走邊說:“趕屍的計劃變了,後天就要趕屍,就在宜昌開始趕屍。”

我以為自己的耳朵聽錯了,“宜昌那裏能趕屍呢。隻有湘西能趕屍。”

趙一二說道:“先別說這些,你們先把喜神看了再說。時間不多。”

心裏陡得緊張起來。我的心理預期的是一個星期之後,可是這事情突然就提前了,而且馬上就要去看一具橫死的屍體,我沒得準備,冷風一吹,我不由自主的發抖起來,有點後悔不讓曾婷把羊毛衫給我找出來穿上。

跟著趙一二和王八的身後。聽著趙一二邊走邊說:“王抱陽,不是我不帶你,你上次那個石礎,我要想辦法安置,剛好這些天的時辰合適。有什麼意外的話,你可以放棄,別太強了。不過你也別太灰心,小徐在旁邊,你會少很多麻煩。”

“算是你兒看得起我”我心裏悻悻的想著。

我滿腦子裏都想的是,等會將會看見一個什麼血肉模糊、或是病的身體變形的軀體。越想越怕。那些在家裏壽享天年,正常死亡的人,誰會被趕屍啊。都是在外麵闖蕩,飛來橫禍死掉的人。這種屍體會好看嗎。

想著這些,腳步就遲緩,就想留在甬道裏,讓他們進去。可是趙一二和王八到了一個房間的門口,竟然站著我。我實在是無奈,隻好硬著頭皮,也跟著他們進去了。

我以為停屍間裏會很冷清,孤身在外死掉的人,不會有什麼人來看望的。可是我錯了。停屍間裏,一大群人在裏麵。

看穿著都是民工,而且是建築工地上的民工。有些人的鞋子上全是水泥漿,也有衣服上沾滿斑斑點點石灰水的。什麼年齡段的都有,從十六七歲到五十多。

我們一進去。屋裏的人都圍過來,惡狠狠的把我們給看著。

年齡最長的問:“你們是——”這老漢說的是四川口音。

趙一二也不羅嗦,“我是你們鄉裏黃蓮清的道友,他沒跟你們帶信麼。”

“趙天師,趙天師來幫我們啦”這群人立刻嘰嘰喳喳的沸騰起來。聽口音,都是一個地方的老鄉。

山裏人,就是喜歡大驚小怪的,趙一二就是高明點的神棍而已,那裏能稱呼天師呢。

年老的那個人,扶著趙一二的胳膊,腿一軟,就慢慢跪下。心情激動,開始哭起來:“趙天師要幫我們啊,我們已經守了兩天兩夜了,守不下去了。他們那些畜生,不準我們帶根伢子走啊,我們說不要賠錢都不搞哦,隻要讓我送他回去就行。可是他們不答應,非要火化。剛才還說了狠話的,後天就把根伢子送到火葬場去。如果我們不同意,就抓我們。。。。。。。。”

老漢歪在趙一二的身上,哭的老淚橫流。其他人也跪下來,有的擦著眼睛。

我心想,趙一二就是個神棍,又不是政府領導,跟他說這些有什麼用。

趙一二,不說什麼了。向停屍間裏的病床走去。

我和王八也跟著,走到病床前。看見一個死去的年輕人躺在上麵。

我渾身瑟瑟發抖,這看別的死人不同。別的死人,看了之後,馬上就入土為安,或是灰飛煙滅。跟我就沒什麼關係了。可這個死人,我和王八還要和他打幾天幾夜的交道。叫我如何不怕。

死者是個年輕的男子,看著三十不到的樣子,比我和王八大不上幾歲。說實話,看到屍體之後,我心裏鎮定多了。死者沒有我想象的那麼誇張,很安靜的一個人,就躺在病床上,這時候我發現,他身下還有一個擔架。看來是急救沒來得及,死掉後,直接用擔架搬過來。

估計他出事到死亡的時間比較長,我看見他的痛苦的表情還在臉上沒褪去,不是瞬間的驚愕,而是長時間的折磨導致的。

我推斷的沒錯,旁邊的眾人,也就是死者的老鄉和同事,跟趙一二說,他在工地上幹活,也該他出事,不知道怎麼就掉進電梯井裏。都不知道掉下去多長時間,晚上沒回去工棚,大家也不以為意。第二天中午了才想起這個人,有可能出了事。才在電梯井裏給找著。

老板當時還挺仗義,說救護車慢,馬上用自己的小車送他去的醫院。結果到醫院不久還是斷氣了,醫生都可惜,其實傷的不算太重,就是時間耽擱久了,失血過多。

人死了,老板立馬就翻臉,隻同意給點錢,兩三千塊就想打發。

工地的老鄉當然不答應。跟老板扯皮。老板馬上招呼人要把這個死者拖到火葬場給火化。

老鄉都急了,這才到醫院來,他們都是重慶秀山一個鄉裏一起出來,或多或少,都帶點親戚關係。人出了事都互相照應,可那裏搞的贏有背景的工地老板呢,告狀都沒用,警察都說了,人死了就要火化,老這麼堵著,是違法的。

年老的那個說的眼睛水,汪汪的。一再的重複:“我們不要賠償也不行嗎?就想根伢子有個混沌的屍首回去。”

他們老家的風俗就是人死在外麵,也非得送回家安葬。才算是入土為安。

這也是湘西趕屍盛行的原因。

王八比我膽大得多,我故意聽老漢講話,不去看屍首。可王八卻圍著屍首滴溜溜的轉了好幾圈。眉頭皺著,好像在想什麼問題。

我看著那個死者,直挺挺的躺在那裏。身上蓋著白布,一條腿蜷曲著,這是臨死前痛苦痙攣的姿勢。我眼光下垂,心裏彷佛被什麼一隻手狠狠的揪了一下。擔架放的並不整齊,一個手把伸在病床外一點,上麵正在一滴一滴的滴血,也說不上完全是血,而是粉紅色的人體分泌的液體,又看著是淡黃色。

從旁人說的話推斷,他至少已經死了兩天了。我吸了一口冷氣。

趙一二安撫了這群人。對他們說道:“確定他們後天要來強行拉人嗎?”

眾人都點頭。表情絕望的很。

“你們能不能多拖住他們一天,就一天。”趙一二說道:“剩下的事情,你們就不用管了,你們就盡到心意了。”

眾人隔了一會,說道:“行,一起出來,這點事情,我拚死也要拖到大後天。”

趙一二和眾人說著話,好像在交代什麼。眾人都圍著趙一二。

我把王八拉過來,用手指了指那個擔架把手,“死了兩天還在滴血呢。。。。。。。”

王八拉著我蹲下來,把靠近把手的被單,慢慢掀起。我不想看,但還是看了。屍體的身下,在擔架上,積了一灘血水。就是我剛才看見的油脂和血的混合體液。在擔架的帆布上滲不下去,積的多了,才從把手上往下滴。屍體皮膚全部上表麵都凸起一個個小水泡,一些水泡已經破了,那些體液正順著肢體,往下流。

這他媽的什麼毛病。我捂著嘴和鼻子,用手指那些水泡,眼神問著王八:怎麼回事?

王八小聲說,“這些水泡是死後才出來的。”

“你怎麼知道這些,他不是摔死的嗎?”我問王八,“怎麼會有這些東西。”

王八對我搖搖頭,示意我別多問。揚揚頭,意思說,我們待會出去再說。

我不再問了,王八卻又把那被單繼續往上掀,我心裏說:“別掀了,別掀了。。。。。。”

可王八並不停止,我看見了一個讓我驚赫的東西:一條蛇盤在屍體的大腿上。我耶的叫了聲。

怎麼會這樣!

王八也被嚇了夠嗆,坐在地上。

旁邊正在和趙一二說話的老漢,突然就走過來,把王八掀開,用手整理被單,把被單死死的掖好,對著我說“你們幹什麼!別亂動。。。。。。。。”

旁人也擠過來,把我和王八看著,看樣子若非我們是跟著趙一二來的,就要動手揍我們。

趙一二連忙把我們拉開,跟眾人告辭,“你們放心,我答應了黃蓮清,該做的一定做到。”匆匆扯著我們走出停屍間。

趙一二邊走邊問:“你們看見什麼了?是不是有蛇,是不是。。。是不是?”

雖然趙一二不止一次這樣洞察萬象,可我還是打心裏佩服趙一二這個什麼都知道的本事。

王八說:“是的,青蛇標。”

趙一二罵道:“這個老糊塗。。。。。真是個老糊塗!”

我懶得聽師徒二人莫名其妙的對答。

心裏想著剛才那具屍體的古怪。還在後怕。

我問道:“趙先生,你是要我和王八把這個屍體弄回湖南嗎?可是隻有湘西才趕屍啊。”

說著話,我們已經走到醫院門口,就看見一輛警車已經停在門口了。一個警察跟著一個包工頭模樣的人,和我們擦肩而過,向停屍間走去。隔了一會,就聽見停屍間裏麵鬧哄哄的。

趙一二有點急了,“時間很緊,我要走了。”

趙一二走了幾步,又回頭,對我說:“這個事情,你們能幹就幹,不能幹就算了。別勉強。”

我正想說,我不想做,趙一二卻匆匆的走了。

留下我和王八,站在路邊。我問王八:“趙先生這是急著去那裏啊。”

“還記不記得那個石礎,”王八說:“他要用那個東西鎮蛟,在水布埡,現在冬天,枯水,這幾天的時辰最好。”

“我們這是真的要去趕屍嗎?”我接著問:“這是宜昌,不是湖南貴州。”

“這事,師父跟我說過。”王八說道:“以前我也一直想著一個問題,湘西的人死在外麵,都需要趕屍匠把屍體趕回去。可是說起來,趕屍的範圍都離不開湘西方圓幾百公裏的距離。若是超出這個距離了呢,比如跟剛才我們看到的死人一樣,死在了湖北,怎麼辦?”

“是啊,是啊,從沒聽說過。”

“師父說了,還是一樣,趕屍。”王八見我一副吃驚的樣子,連忙說道:“隻是沒到湘西那塊地方,一般的趕屍匠趕不動屍體,就隻好請屍體所在當地懂道行的人幫忙,把屍體弄到和湘西交界的地方。”

“趙先生就是給那個什麼秀山的黃蓮清幫忙?”

“是的。”

“那怎麼趕,屍體都趕不動。。。。。。。”

王八呆了一會,才說道:“其實師父要我找你,不是別的,隻是要你幹力氣活。他要我們把屍體背到水布埡去,他在那裏等我們。”

“這是背屍,不是趕屍。”

“誰說的,背屍不是趕屍,趕屍難道非要是那種跟著人一跳一跳的嗎?”

“那我們怎麼背?”

“師父說了,那就看我安排,隻還要弄得走,怎麼都行。而且,在晚上子時之後,陰氣旺盛時,能把屍體喊魂喊回來點,能跟著我走,也說不定。”王八把那本古書,拿出來,“我已經會招魂了。”

我還想找理由,讓王八和我推辭這件事情。可是看著王八非常有把握的樣子。就說不下去了。

王八看懂我的心思,說道:“師父說了,你不願意,就不勉強你。”

我不敢把話說死,敷衍著說:“讓我想想。”其實我心裏已經打定主意,不幹了。要我背著個屍體,晚上到處跑,還不如殺了我。

王八說道:“三天後晚上十點半,我在火葬場等你。等到十二點,你不來,我就不等了。”

和王八分了手,我回到屋裏。看見曾婷還睡在床上,這個時候已經是她上班的時間了。可她還沒走。我把曾婷搖醒,“你遲到啦,還不去上班。”

一看曾婷,懶懶的不想動。曾婷細聲說道:“我不舒服,今天不上班了。”

草草洗漱一下,我也睡了。我打算明天就給王八打電話,就說我不去了,當麵不好意思說,打電話就容易說出口些。

晚上我就做噩夢,看見那個屍體,站在我麵前,身上流著膿水,對著我喊:“背我。。。。。。。背我。。。。。。。”我被他說的心軟了,就想去背,剛走近,手扶到那個屍體的胳膊,那屍體的胳膊一下就化成了一條蟒蛇,順著我的手纏繞起來,一直纏到我的脖子,我憋得換不過氣。嗚嗚的掙紮。

我急的要命,可又聽見屍體的呻吟聲,一聲一聲的聽的瘮人。

我猛地坐起來,醒了。

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一看天都亮了。我還在回味剛才的恐怖夢魘,卻聽到耳邊,又傳來一聲又一聲的呻吟。

是曾婷在哼哼,我一看,她正蜷曲著身子,捂著肚子,一聲一聲在呻吟。

我忙忙穿好衣服。又拿來衣服要給曾婷穿,要帶她去醫院。

曾婷死活不幹,“我沒事,睡一會就好了。”

我火了,把被子掀開,拿了件襖子,把曾婷一裹,拿了條毛線褲給曾婷穿,這丫頭不聽話,就是不願意跟我上醫院,兩條腿亂彈。我一煩,把她屁股使勁拍了一下,才老實。

可是看樣子,曾婷疼的厲害,坐起來都難,走不得路。我攔腰把曾婷抱起,往門外走。

邊走邊罵曾婷:“還不去醫院,強什麼強。。。。。。”

曾婷胳膊勾著我,用一隻手扳了扳我的下巴,我扭過頭,和她看著,看見曾婷對著我眯著眼,撇嘴笑著。

“還笑,笑個批!”我還沒罵完。曾婷突然就嘔吐起來,吐的東西混合著鮮紅的血跡。

我一下就慌了神,連忙攔了的士,往最近的醫院送。

到醫院一折騰,曾婷住了院,檢查結果是她十二指腸潰瘍。住院保守治療。

我坐在曾婷 旁邊,嘴裏罵著她:“你賣酒的還是陪酒的啊,為了多賣點酒,命都不要啦。”

曾婷現在沒力氣跟我吵,就耍賴地朝我笑。我就不好意思說下去了。心裏卻著急:剛才在醫生跟我催錢了,要兩千塊的押金,我和曾婷都沒有醫療保險。而且我現在手上隻有三四百塊錢。付了檢查費,已經告罄。

想了想,找曾婷要了董玲的電話,叫董玲來醫院幫我照看一下曾婷。

打了電話回來,我問曾婷的家在那裏。

曾婷咬了嘴唇就是不說。

我說,董玲馬上來了。

就走出去找曾婷的父母去。總不能別人的姑娘病了,都不通知一下。再說,我確實沒錢了。

還好,我們以前讀的初中都是一個子弟學校。子弟學校的學生父母都是同一個企業的。和曾婷認識這麼久了,從平時的口風,大致也知道他父母的基本情況,曾婷在說她老家的時候,無意提起過她父親的名字。

打聽曾婷父母的家難不住我。我找到以前的一個初中同學,他現在在這個企業的勞資科上班,我把大致情況一說。那同學想了想,哈哈,笑起來,不就是郭老師的女兒嗎,是不是確定叫曾婷啊。郭老師的老公姓曾,以前是**科的科長,現在退休了,前兩天還來我這辦了養老保險手續的。

“你不會說是郭玉這個郭寡母子(宜昌方言:凶惡陰毒的女人,這麼說也有詛咒的意思)吧?”我目瞪口呆。

同學說了下大致的方位——河運新村*棟*單元***號。我向這個地方走去。邊走邊想,沒想到曾婷是郭玉的女兒。我到現在都不會叫郭玉為老師,我一直都不認為她不配當個老師。

郭玉現在搬家了,當年她家住平房的時候,家裏玻璃被我經常砸破,那個被我嚇唬的哇哇大哭的小丫頭片子,竟然是曾婷!當年我不隻一次的在背後大罵,要操郭玉家的所有女性,沒想到啊沒想到,老天還真記得這事兒。。。。。。。

既然知道曾婷是郭玉的女兒,我就不難理解,她為什麼不在家裏住了。就算是家裏條件再好,我估計,曾婷也不願意回家的。可是現在曾婷在醫院裏躺著,不找她父母想辦法又能怎麼樣呢。

果然,郭玉的表現,和我預料的一模一樣,她已經認不出我這個曾經的學生了。但對當我在門口對她說曾婷在住院的時候,立即用我當年無比熟悉卻又惡心的語氣說道:“是不是墮胎了?”

郭玉的對自己女兒都這中尖酸刻薄的語氣說話。而且說話的時候表情特別激動,和話語的冷漠成反比,我太憎惡這個語氣了,當年我就受夠!

我氣的要命,立馬反身走去。邊走邊說:“在二醫院住院部*樓***室。反正我把話帶到了。”

“你們自己做的好事,自己去解決,當初說了永遠回來的,永遠不來求我的,現在怎麼又知道來找我了。。。。。。。嗚嗚。。。。。。。不要臉死女伢子。。。。。。。。不把自己當人。。。。。。”雖然郭玉在哭,我覺得惡心。天下竟然有這麼當媽的,我算是領教了。看來當她姑娘比當她學生還要痛苦百倍。怪不得曾婷從來不回家,病了也不願意我找她家人。

我走在路上,灰心喪氣,我覺得自己好沒有用,二十多歲人了。連兩千塊錢都拿不出來。女朋友住在醫院,自己隻能在街上閑逛。做人做到這樣,還不如真的找塊豆腐撞死了算球。我走到一個小賣部,打算給王八打電話,心裏想著,這次找王八借了錢,可就沒麵目跟他推辭趕屍的差事了。王八肯定會答應借錢給我,然後漫不經心的提起一下,後天晚上你來不來啊。。。。。。。。。。。我猜他就會這樣,肯定會這樣。

我把話筒又放下了。

我走到九碼頭的河邊,看著一群遊客從客運站裏,嘻嘻哈哈的走出來,走到街上,好奇的打量著宜昌的街道。我看著,心裏無來由的就生出憤恨:憑什麼你們都開心,我就這麼倒黴。

看見一個五十多的婦女,肩上背了一個很精致的坤包,她剛剛打了電話,放了進去。我看她身上的呢子大衣,並沒有口袋,知道她的錢包肯定在坤包裏麵放著。

心裏激動,突然就想衝過去,把坤包給搶過來,然後跑掉,我從小在九碼頭長大,地形熟的很,跑到小巷子裏,誰也追不上我。

心裏想著,就不由自主地跟在那個外地婦女身後。越走越近。

正想實施這個大膽的想法,客運站的派出所的一個警察從旁邊插了過來,估計是看見我的樣子可疑。我頓時泄了氣。走到馬路的另外一邊。心裏鄙視自己,連犯法都沒得狠氣,老媽罵我罵的沒錯,我就是個死無濫用(宜昌方言:窩囊廢)的東西。

在街上轉了一遍,還是想不出來注意。我從學校出來一直都混的不好,很多同學都不願意借錢給我了。爹媽呢,我想了一下,就打消這個念頭。

眼看時間不早了,肚子餓起來,想起來自己從早到晚,還沒吃過任何東西。不知道曾婷吃了沒有,她現在能不能吃東西,也搞不清楚。

回到病房,正看見,董玲在喂曾婷喝稀飯。董玲其實還是蠻照顧人的,可惜王八。。。。。。。

董玲看見我了,就罵我:“你這人怎麼拉,婷婷都病成這樣了,你倒是跑哪裏去了,給我打了電話就跑,我來了就她一個人,你是怎麼當人家男朋友的。。。。。。。。”

曾婷不說話,隻是微微笑。看樣子她除了氣色差點,應該沒什麼大問題了。

我受不了董玲連珠炮的責難。馬上走到病房裏去。走到電梯出口的大廳一角,蹲著抽煙。心裏苦悶,煩躁得很。

忽然就看見郭玉從電梯裏走出來了,提著一個保溫杯,走出電梯了,卻站著不動。站了好長時間,我的煙抽完了,才往病房的方向走去。

我怕郭玉當麵去罵曾婷,就跟在後麵,免得鬧起來。可是郭玉挨著病房的窗口一個一個的找,看到曾婷的病房了,卻沒有進去。我擔心她隨時會衝進去大罵自己的女兒,到時候可怎麼收拾。

不過這擔心是多餘的,郭玉站了一會,並沒有進去,而是轉頭向護士室走去。郭玉問護士,曾婷的情況,就把保溫杯給放在了護士室的桌子上。走的時候,什麼都沒說。等護士發現了,知道她是曾婷的家人,自然會送到病房的。

郭玉又走到臨床醫生的辦公室,剛好就在通道裏一問,就是負責曾婷的醫生。

郭玉問需要多少錢,手就在掏腰包。

那個醫生很奇怪,“錢已經給了,曾婷的男朋友給的。”

這下我呆住了。

郭玉也搞黃昏了,嘴裏念著:那個窮小子,不是剛去找我要錢嗎。。。。。。。

醫生就帶郭玉去看賬單的簽字。

我顧不得許多,也走近了,搶上去看,簽名是董玲。

郭玉也看見我了,對我說:“你繳費就繳費,怎麼寫個女孩名字?”

收銀員說:“不是他,是個戴眼鏡的小夥子,給的現錢。”

我其實早應該想到,無論什麼事情,董玲知道了,就等於王八知道。

可是我沒想到,王八這次竟然不動聲色的幫我。難道是怕給我施加壓力嗎。我把自己的腦袋捶了一下:王八肯定看出來我不願意跟他去趕屍了。所以故意背著我幫我付錢。就是不願意讓我覺得欠他的情。

我有到了病房,不出所料,董玲就惡狠狠對我說:“你快點掙錢去啊,我可是用我的壓箱錢(宜昌風俗:女子出嫁帶到婆家的錢)幫你們繳的費。你可要快點還。”

我無奈的笑笑,不忍心戳穿。

晚上董玲回去了。我趴在病床旁邊睡,病房裏空調開了,我熱的要死。衣服脫了又冷,曾婷說道:“這床擠得下兩個人,你睡上來。”

我一上病床,曾婷就緊緊把我摟住。頭靠在我胸口上,溫順無比。我從來沒有感受過的溫潤,從腹部升起,溢滿胸腔。鼻子酸酸的。

又過了一天,曾婷的氣色好些了。畢竟她年輕,身體恢複快。胃病本來就是她平時不注意飲食習慣引起的,喝酒又沒得節製,比我還凶。睡了兩天,又吃了幾天稀飯。雞湯是她媽郭玉送來的,兩天都是護士提進來,說她媽媽又把雞湯忘在護士室了。

曾婷不動聲色給喝了,當做沒聽見。

我也覺得郭玉太固執,既然擔心姑娘的病情,天天到護士室去詢問,就不能到病房來親自看一看嗎。

這一天終於到了,天氣變得更冷。窗外的寒風刮的呼呼的。

到了晚上九點,我對曾婷說:“我走了,這幾天就不來了。反正晚上你也不用輸液,白天有董玲在。。。。。。。自己注意點。。。。。。。”

走到門口看了看曾婷,曾婷眼睛紅紅的,想說什麼,卻什麼都不說。

人的衝動都是暫時的,無論我在路上如何滿腹悲壯,義氣填膺。可是從麻木上下來,看著火葬場的大門。剛才的激情,登時褪卻。火葬場的建築建在半山坡上,在黑夜裏看著無比陰森。在我看來,就是個張牙舞爪的怪獸,等著我自投羅網。

山裏的寒風比市內更猛,一下就把我的層層衣物都穿透。冷的我渾身哆嗦。

火葬場的門房,看見我了,什麼話都不說,就把柵欄門開了條縫。示意我進去。

我走進去後,門房仍舊不說話,把門給關上。

我順著火葬場裏麵的坡道往上走。火化爐在半山腰。

我心裏努力不去想一些恐怖的事情,可是腦海裏的恐懼感,無論怎麼努力,都揮之不去。煉人爐這個建築裏好像一個人都沒有。門卻開著。門裏麵是個長長的通道,通道盡頭,有點燈光。我來過火葬場,知道這甬道的左邊就是火化爐,甬道盡頭是個大廳,專門停放排隊等待火化的屍體。

我不敢進去,在外麵喊:“王八,王八,王鯤鵬。。。。。。。。”

沒人回答我,我的聲音被呼嘯的寒風吹得無影無蹤。

我想著不能站在這裏跟著傻子一樣的老呆著。下了下狠心,硬著頭皮,走進門裏。

一進門,外麵的寒風聲音立馬就消失。通道裏安靜無比,卻什麼都看不見,隻能看到盡頭的那點燈光。我膽戰心驚,慢慢提腳向前走去。

“咚咚”兩聲,身後的門突然被風吹的關上了。我連忙向回跑,拚命的去推門,可是門怎麼都推不開。我嚇的黃昏了,推了半天,才想起來,門是朝裏開闔的。一拉,果然,門才開了。

可是我更害怕了,這證明,風是從甬道裏往外吹,才把門給闔上的。

我身上抖得更厲害,腿又是軟的,一步一步的往裏麵挪。內心糾結無比,一麵是內心的本能不要進去,不想進去;一麵是催促自己快點走,快點走到甬道盡頭,王八在那裏等我。

我狠了狠心,腳步加快了點。可是一走快,人就撞到了一個東西上,一個堅硬的東西狠狠的頂在我腹部,膝蓋也撞了上去,一陣疼痛。我身體因為慣性,上半身已經壓倒了前方,手向下一伸,按在一個較柔軟的物體上,保持住身體平衡。另一隻手摸索,才知道自己撞到了一個活動病床上,醫院這種病床多的是,移動方便。火葬場也有,專門放死人,推到火化爐的。這火葬場的工人也太缺德了吧,下了班都不收拾一下,把病床弄得亂七八糟的,橫在通道中間。

想到這裏,我身上的血液都冷了。因為我知道,我現在手上按著的較柔軟的東西,是什麼。

透過我手掌的觸覺,我甚至能感受到屍體的軀體被我擠壓,細微的骨骼繃繃收縮的聲音。還有肌肉反彈的輕微顫動。

“荷——”我相信我聽見了身下的屍體發出了一聲歎息,一股植物腐爛的惡臭撲鼻而來。我大赫,用力把這個活動病床往旁邊一擺,往前衝去。

又撞到了一個病床,我絕對能夠肯定,上麵有一具屍體。我故技重施,把病床往旁邊推,可是推不動,旁邊也是病床,而且橫七豎八的停放著,現在被我推的卡住了。

我急了,爬到病床上,想翻過去,站到病床上了,視線開闊了點,而且現在離前方的燈火近了些。我看清楚了點病床的位置。就在病床上跳著。

可是。。。可是。。。

我一腳踩在一個屍體上。那屍體發出了一聲尖叫。

不是尖叫,我勸說自己。努力讓鎮定下來,隻是屍體食道裏沒有消化的事物腐爛化出的氣體。被我踩出來了。我安慰我自己,別擔心,這個有客觀的解釋的。

可是我不管怎麼樣努力壓製內心的恐怖,我仍舊害怕至極,我往前麵一個活動病床上又跳過去,故意跳的偏了點,就是不想踩到上麵的屍體。可是我沒站穩,從上麵摔倒地上。

下麵發生的事情,我就無法解釋了,我無法用任何理由為自己解釋了,安慰自己了。

病床上的屍體因為我的手在掙紮中,扯住床單不停的拉扯(我現在手在扯著胡亂掙紮,但當時我自己不知道),上麵的屍體,一下又一下的從病床上往床邊挪動,然後翻過身,狠狠的撲到我身上。

屍體的手臂本來是橫著交叉在胸前,掉下來的時候,突然就伸開了。在我的視角看來,就是一個回魂的屍體,伸開雙臂,撲向躺在地上的我,要把我死死抱住。

我狂叫:“王八,救命。。。。。。。。。”

我把身上的屍體狠狠掀開,站起來,沒命的往甬道盡頭跑去,邊跑邊喊著:“王八。。。。。王八。。。。。。。你到底在那裏。。。。。。。。。你在幹什麼!你在那裏。。。。。。。”

我嘭的撞開了甬道盡頭,那扇門後有王八,媽的,我要打這個狗日的,我喊了他這麼多聲,他為什麼就不回答我。

當然沒人會回答我,因為王八不在裏麵。

隻是火葬場停屍的大廳。裏麵胡亂停放著等待火化的屍體,至少有七八具。一盞昏黃的燈泡在屋頂亮著。

沒有王八,這裏沒有王八。

我還以為自己沒仔細看,又往裏麵走了幾步,又看了一遍,隻有死人,沒有王八。

他在搗什麼鬼!我心生憤恨。王八,你到底死那裏去了!

我不想在這個地方多呆哪怕一秒鍾。於是馬上轉身,往回跑。

我走不了。

停屍大廳的門站了一個人,就是我剛才進來的那個地方。就在我麵前,可是這個人不是王八。

是附屬醫院我們去看的那個摔死的年輕人。

那個摔死的年輕現在,渾身赤裸,身上隻有一條短褲穿著。皮膚到處都是潰爛的,留著膿血。那個詐屍的年輕人一隻手臂對著我抬起來,眼睛看著我。雖然他沒有說話,但我知道他在對我說:“背我。。。背我。。。”那個年輕人的手臂上纏繞了一條蛇,蛇頭正對著我吐著信子。

和我前幾天的夢境一模一樣。

我聽到了一聲慘烈的呼喊,在空曠的大廳裏回繞,久久不散。

隔了好一會,我才發現,這個慘叫,是發自於我自己的喉嚨。

我連忙往後退,退了幾步,身後撞到一個活動床上。推不動了。我嚇得呆了,這是我第一次看見死人能站起來。以前草帽人附身的時候,最多也就是能看見飄渺虛無的鬼魂而已。和現在相比,根本算不了什麼。

不過我發現那個死掉的年輕人,移動的很慢。

倒是那個青蛇標在他身上竄上竄下的飛快移動。突然那條蛇就被屍體身後的一隻手給捏住,被提了起來。一個老頭子從屍體身後冒出來,板著一張臉,惡狠狠把我看著。

又一個!

我嚇得連喊都喊不出來了。

那個老頭子對著我喊道:“你叫個什麼叫,差點就讓你搞砸了。”

我聽見這個是活人的聲音,雖然是個破鑼嗓子,比聽見徐懷鈺唱歌都悅耳。

恨不得把他這個老頭給抱住。王八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跑出來了,對我說:“不好意思,我們還以為你不來了。”

那老頭子把蛇提起,小心翼翼的塞進一個大玻璃瓶子。對著王八說:“這就是趙先生說的小徐啊,我看就是個膽小鬼麼,連死人子站起來都怕,幸好趙先生沒收他做徒弟。不然臉都要被他丟盡了。”

“你們剛才去那裏了,怎麼不答話,我喊了你這麼久!”我驚魂未定,都要哭了。

“我以為你不來了撒,就和霍師傅想方設法的把屍體上的蛇給收起來。霍師傅說了,蛇在屍體身上,我喊不回來魂的,喊回來的魂,都要被青蛇標給收了。”

“你們剛才在那裏?你們怎麼不出來,害的我。。。。。。。。”

“我們剛才在火化爐那邊,”王八遲疑了一下,“剛剛喊了魂,不敢答應你,怕驚動了。。。。。。”

我明白了,原來王八在練習趕屍呢。他說過他回招魂的。現在那個屍體,挺直著軀體,站著不動。王八對他一點都不害怕。在屍體身上上上下下的拍著,又貼了一個符貼在屍體身上,念幾句詞,搖了搖手上的鈴鐺,那屍體就真的跟著王八走了一步。

“你們在火化爐幹什麼?”我恨恨的問。

“明天要拿著東西交差,”那個老頭子說道:“民政局都來人了,非要我火化,我答應了趙先生,要把屍體交給你們。所以隻有加夜班,燒了幾個人,餘了些灰出來。明天頂數。”

王八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對霍師傅說道:“十一點過了,那我們走啦,這次辛苦你兒了。”

霍師傅說道:“不是趙先生,我都不曉得現在什麼樣子了,我當初就答應過趙先生,無論什麼事情,隻管打個招呼。。。。。。。還有,小王,你別以為你現在趕得動屍體了,出了火葬場,你還是弄不懂的,這裏陰氣重,屍體才聽你的。出去了,你們還是要背。”

王八卻信心爆棚,“沒事,沒事,我已經會了,師父給的書,上麵的方法很管用。”

霍師傅說道:“給他穿衣服吧。”說著就去一邊拿了件壽衣出來,把我看著。意思很明顯,要我幫忙給屍體穿上。

王八不知道施了個什麼法術,那屍體就倒下,王八穩穩扶住。霍師傅把壽衣遞給我,我拿著壽衣,咬咬牙,給屍體穿起來。那壽衣本來是個老頭子的,衣服小了一號,我穿的艱難無比。不過屍體現在安靜的很,還是勉強給他穿上了。

霍師傅走到甬道上,手腳麻利的把活動床都給推開,看來他是這裏的老燒屍工了,黑暗中都無比熟悉。我和王八,走出火化爐的建築物。又到了戶外,冷風吹來。我又開始發抖。

王八向霍師傅拜了拜,“我們走啦。”

霍師傅笑著說:“看見你師父了,就說我老霍蠻惦記他的,有時間來喝酒。”

“鬼才找你喝酒呢!”我心裏暗暗罵道。

王八現在走一步,身上的鈴鐺就響一聲,屍體就隨著鈴聲一步步的跟著王八走。

我在電影上看過趕屍,沒想到讓我看到了真實的趕屍。而且是我的好朋友在做這個事情。我無限感慨,怎麼什麼古怪的事情都讓我給碰上了。

兩人一屍,走到火葬場大門,門房仍舊是一言不發的把門打開,等我們出去了,門又關上,一句話都沒說,問都不問一句。

霍師傅說的沒錯,屍體出了大門,就不動了。無論王八怎麼施展法術,又是帖符又是念咒的,就是一動不動。

看著王八忙的不亦樂乎,我顧不上害怕,嗬嗬的笑起來。

王八沒了辦法,正急得抓耳撓頭,那門房卻又走出來,隔著柵欄門,遞了兩根竹竿和一把繩子出來。

王八歎了口氣。示意我把竹竿平抬起來。

王八把屍體的胳膊抬起,把竹竿夾在屍體的腋下,然後用繩子把屍體的雙臂捆在身體上,捆的很牢固。然後不說話,站到屍體的前麵,用肩膀,把伸在屍體前方的竹竿子用肩膀給扛起。我一看,差點沒把肚子笑破:“哈哈,這就是趕屍啊,王八,原來這麼簡單啊。”

我也把伸在屍體後方的竹竿給扛起來。兩個人一前一後,跟抬轎子一樣,把屍體給抬起來,竹竿很有彈性,隨著我和王八的腳步,一顫一顫的,中間的屍體就順著節奏一上一下。

我和王八就開始了趕屍的過程。

大冬天的,天氣很冷。又刮著風,風聲吹在山穀裏,跟貓子叫喚一樣。我和王八看著屍體,走在火葬場通往市內的山路上。

我走了兩步,就不樂意了。看見這屍體老是在我麵前晃晃悠悠的,看我的堵心。我對王八喊道:“停。。。。。停。。。。。。”

王八停下:“怎麼啦?”

我說道:“不行,我要和你換位子。我在前麵,你在後麵。”

王八想了想,“好,我們換。”

我換到了前麵,走了幾步,總覺得身後冷颼颼的,心裏想著,媽的這屍體不就是在後麵把我給盯著嗎。會不會突然發難,把我給抱住,或是做出什麼我想象不到舉動。我越想越怕,背心一陣神經末梢反射的酸癢,“停下。。。。停下。。。。。。”

“你還是回到後麵吧。”王八有點不耐煩。主動走到前麵。

我走在後麵,心裏安心多了,盯著屍體雖然鬱悶,但被屍體盯著看,更鬱悶。還是這樣好些。

屍體本來是個很強壯的人,一百四五十斤,我和王八每人負重七十多斤,應該是比較吃力的。趙一二看來真的是要我當力工的。我搬運都當過,前段時間又天天早上起來爬幾十百層樓,身體鍛煉的結實的很。感覺不怎麼吃力,可是王八養尊處優怎麼久了,也沒見他鍛煉過,可他好像也不累。

我想了想,估計跟竹竿具有的彈性有很大關係。走了一會,我和王八的步伐開始有默契了,王八身上走一步之前,鈴鐺會響一聲,我就會隨著響聲邁一步。

現在是晚上快十二點了,路上沒什麼行人,摩托車來之前,很遠就有馬達的轟鳴和燈光。我和王八就把屍體和竹竿平倒在路邊的草地,做出走路的樣子。

走了幾十分鍾,走到農校,王八停了下來,看著前方密集住戶稀稀拉拉的燈火,不知道怎麼辦。

我懶得去想辦法,我隻是來幹力氣活的。王八和我站了幾分鍾,估計也想不出什麼辦法能不知不覺的走過這段人煙集中的路程。

兩個人抬起竹竿,繼續前行。走到一個小賣部旁,裏麵的老板是兩個年輕的夫妻。正在關卷閘門。女的就看見我和王八還有屍體了。女的好像要尖叫,卻被他丈夫把嘴給捂住,然後卷閘門就轟得一聲給拉下。

我心裏一陣惡作劇的開心。

卻馬上開心不起來。

幾條狗正在從四周的房屋裏竄出來。屍體身上的腐爛氣味,惹到狗了。

王八怕狗,嚇的動都不敢動。還好有我,我不怕狗,從小就不怕,狗對我隻有兩個態度:要麼看見我就跑,要麼和我特親熱。

我和王八連忙退到路邊的一個角落,我站到王八身前。手裏握了個磚頭,準備砸帶頭的那隻大狗。可是狗子們衝過來的速度太快,領頭的大狗從我的胯下鑽了過去,我來不及阻攔。其它的幾隻狗,也紛紛擦著我的腿,跑了過去。

狗子的目標就是屍體,王八去阻攔,卻被其中的兩條狗扯住褲腿,被糾纏住。

其餘的狗子撲到屍體上,開始狠狠的撕咬起來。我連忙去打那些狗子,可是狗子不理會我,就隻是咬著屍體。我急了,拖著其中一條狠狠的揍起來。那條狗被我打的慘叫,在黑夜裏淒慘無比。

王八忽然嘴裏發出了幾聲奇怪的呼喝。那些狗才停止撕咬,楞了一會,尾巴都夾在後腿。四下分散跑掉。

我和王八不敢逗留,急忙抬起竹竿,快步前行。

又走到了無人的山路,我們累得氣喘籲籲。我問王八:“你會這個驅狗的本事,怎麼不早點使出來?”

王八說:“剛才我嚇忘記了,看見你和狗子打起來,才想起。”

“你還會這招啊,我以前這麼不知道。”

“師父教我的”王八說:“師父說他以前倒黴的時候,討過飯,從叫花子那裏學來本事。”

“有沒有什麼本事,是趙先生不會的。”我挪揄王八。

“師父說,幹我們這行,什麼樣的本事都要會一點,畢竟不是在城市裏老老實實的呆著,要到處行走的,技多不壓身。”

又走了一截,我們悶著沒事,我無話找話:“剛才在火葬場,那條蛇,是怎麼回事?”

王八遲疑一會,才說道:“師父說,這人一起的老鄉,那個帶頭的老頭子,應該懂一點事情,放了條蛇在屍體身上,就是想留住魂魄,可是弄巧成拙,我好不容易喊回來的魂,被蛇給收了。”

我想起了趙一二說過的蛇根的事情。“為什麼又是蛇,蛇和人區別這麼大,魂魄卻能通。”

王八說道:“等我有時間了,再去研究這個事情吧。”

我腦袋了總要去想個什麼事情,才能克服眼前這個渾身留著膿水的屍體。

我展開聯想,中國人一直說自己是龍的傳人,其實龍不就是蛇嗎?伏羲和女媧的圖騰,下半身就是纏繞在一起的蛇體。

我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推測有道理,不禁得意起來,忍不住對王八說了。

王八聽了,不耐煩的說道:“瞎扯!”

我就不停的列舉史書上關於蛇的傳聞。王八就逐條地跟我辯駁。

兩個人嘮嘮叨叨,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港窯路上,在雙彙附近,我們又停下來,前麵是港窯路,路上有明亮的路燈。我和王八可不能這個樣子在市區裏走路。

王八仔細的看了看屍體,不禁叫苦:“壽衣都被狗子撕爛了。”

王八想了想,對我說道:“不行,我要到家裏,給他拿一套衣服來。”

我還沒回過神。王八就丟下我走了,邊走邊說:“你在這裏等著,我拿了衣服,再叫個的士來。”

“你不會要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裏陪著他吧。。。。。。。。”我無助的喊著:“我跟你一起走。”

“亂說。”王八走遠了。

“你他媽的小心被車撞了。”我對王八走去的方向罵道。

天色黑黑,就我一個人了,不對,還有個屍體站在無垠的黑暗裏。

王八不在,我不敢靠近屍體。可我又也不敢走遠。那個屍體在黑暗裏,雖然看不清臉孔,可我總覺得他在對我說:“背我,背我。。。。。。。”

“背個批!”我自言自語,蹲在地上,掏出煙,可打火機一打燃,火苗剛出來,還沒等我點煙,就熄了。我把外套解開,把打火機放到衣服裏擋著風,又打火,可是跟剛才一樣,火苗剛燃,就熄滅。

我愣住,手開始發抖。如果這打火機直接打不燃就還罷了。可是明明已經燃了,卻熄掉。

肯定是被鬼吹滅的。我自己開始嚇自己。手裏就啪啪的不停的打火。搞了半天,才把煙給點著。

現在是幾點了?一點,還是兩點,也許三點。我下意識的去摸身上的摳機。可是摳機沒帶在身上。

一群很年輕的小夥子和女孩走過來。看樣子是農校的學生,在外麵喝了酒,現在才回校,沒了車,準備走回去。

看見這麼多人來了,我心裏舒坦了。人多些,我就不怎麼害怕了。

這群學生看見了我,一個男生連忙走過來,跟我打招呼:“這麼晚,還有人在這裏啊。。。。。。。嘻嘻。。。。。。”

看來是喝酒喝醉了。

“兄弟,弄跟煙抽抽。”

我連忙把煙盒掏出來,給他們逐個打鋪。希望他們能呆的久一些。

可是幾個女生,卻隔著幾步站著,不敢靠近。

男生開始發酒瘋,“兄弟,幹脆給點錢我們花花。”

這下我就煩了,怎麼都這樣,老子讀書時候好像也是這麼發酒瘋的,喜歡在街上糾纏陌生人。連他媽的台詞都一樣。下麵他們就要說“別給我耍花樣,把錢拿出來。。。。。。。”

“兄弟,把錢借點給我們撒。”一個男生說著。

我當然不幹,我身上沒錢。他們肯定認為我是敷衍,老子要挨打了。

“喲嗬。”另一個男生說道:“還有一個兄弟啊,你們兩個這麼晚,站在這裏幹嘛?”

我連忙說道:“別。。。。。。”

那個群男生走到了屍體跟前。

“哈哈,怎麼俏皮的衣服啊。。。。。。”一個醉的厲害點男生說著。

可是其他的幾個就沒說話了。

那個男生好像酒醒了,沒有往下說。他們都愣愣地站在原地。

隔了好久,其中一個狂喊:“媽啊。”

站在一旁的女孩也開始尖叫起來。

男生們轉身一起跑起來。他們喊得太慘。我以為屍體詐屍了,也跟著他們跑了幾步。他們回頭一看,我跟著他們在跑,更加沒命的喊起來:“鬼啊——”

我停下腳步,心裏鬱悶。老子就這麼像鬼嗎。

王八過了好久才回來。的士隔了好遠,停在路邊。

王八倒是不耽擱,三兩下,把他帶來的衣服給屍體穿上,然後背著屍體,往的士走去。

我在後麵跟著。可是快到的士了,的士突然發動起來,一溜煙的開走了。王八喊著:“我還沒付錢呢,你別走啊。。。。。。。。。。。”

我嗬嗬的笑:“明天農校裏肯定鬧得沸沸揚揚了。”

王八問我怎麼回事。

我就把剛才那群學生,看見屍體,又把我也當鬼的事情慢慢說出來。

王八聽了,也嗬嗬的笑。可是走了一會,王八停下,“我背不動啦,該你啦。”

我退了一步,“不行,不行,我不背。”

“都到這時候了,你又說不背!”王八隨即把聲音放柔和,“乖,有我在,沒得事的。”

我還能說什麼,隻好站在屍體前麵,彎下腰。

屍體被王八扶到我背上,我剛直起身,就覺得屍體的雙臂一合,把我的脖子給緊緊箍住。

我咦咦地叫喚,在地上轉圈圈。王八說:“沒事沒事,是我弄的。”

背著屍體在路上走,比剛才用竹竿抬著走,就不紮人眼睛 了。可是這樣實在是太累。我和王八換了好幾趟,才勉強走到地勘的門前。王八遠遠的招來一輛的士。打開後門,我扶著屍體,先把屍體放進去,然後挨著坐下。王八上了副駕駛。

“又喝醉啦。”司機的語氣是那種見怪不怪的。

王八附和:“就是就是,叫他少喝點,可是不聽,現在醉的跟死了一樣。”

“去那裏?”司機發動的士。

“鎮江閣。”

我坐在屍體旁,現在人多了,我膽子大了些,仔細看著屍體的臉。屍體臉上雖然黑的厲害,卻看著有點血色。那個霍師傅,還是有點本事,把屍體臉上弄得挺幹淨。還給屍體頭發梳了個偏分。

車到了鎮江閣,我拖著屍體下了車,王八在前麵故意拿個大鈔,讓司機找零,分散他的注意力。

可司機很警覺,不停的看我把屍體往車外拖。屍體畢竟是屍體,不是活人。他肯定看出端倪了。估計他在懷疑我和王八是殺人犯,準備往長江裏拋屍。

王八使了個花招,我沒看見他的動作,但我聽見了他身上的鈴鐺輕微響了一聲。

“麻木(宜昌方言:這裏指醉酒的酒鬼,別的場合也有稱呼呼載客摩托的意思),還不謝謝師傅,送了我們這麼遠。”

屍體竟然抬了抬手,在司機看來,是個表示感謝的意思。

我們到了鎮江閣輪渡的渡口。等著天亮的第一趟輪渡,準備過長江。

我把王八的肩膀捶了一下:“本事啦,蠻行了嘛。”

王八笑著說:“小菜一碟,算個什麼。”

天漸漸亮了。我和王八還有屍體都坐在江邊的護堤台階上,王八說了,現在沒必要避人,越避越讓人懷疑,幹脆就把屍體當做病人,現在沒人會注意別個的閑事。

我能怎麼樣。心裏不禁有點佩服王八的機智。怪不得他靠的起律師。

冬天長江上很容易起霧。很不巧,我和王八就碰上了。長江上起霧,輪渡就不通,隻能等霧散去。要過河的人聚集的越來越多。都站在渡口的護堤上,焦急的等著輪渡。

霧到了早上九點多,才慢慢的消褪一些,有人就在喊:“船來了,船來了。。。。。。。”

我也想長江上看去,果然輪渡一點點的在霧氣中顯出形狀,就慢慢的往我們這邊開過來。大家都一窩蜂的跑到渡口,我連忙背起屍體,也搶了過去。

“我這裏有病人,麻煩大家讓讓,我這裏有病人。。。。。。。”王八倒是蠻會利用屍體。

輪渡超載太多。船身都歪歪的。我和王八站在輪渡的靠輪機室旁邊,這裏柴油機的聲音很大,人少些。

輪渡往長江對麵的朱市街渡口開過去,開的很慢。我無聊的看著船身劃開江麵,泛起絲絲水花。天氣很冷,水麵上散著水汽。

輪渡到了長江正中,我忽然發現一個蹊蹺的事情。輪船開了很久了,可是怎麼老是不到對岸。我坐輪渡很多次了,輪渡過江需要多少時間,我心有數。可是現在,早就該到對岸了。

我心裏疑惑,抬頭看著前方的江中的西壩廟嘴。

(這裏,我就要解釋一下,畢竟看帖的童鞋,有很多不是宜昌人。西壩就是葛洲壩的壩基,是個江中的洲。廟嘴就是西壩這個洲的下遊最末端,有個很高的建築,是船閘的調度塔。)

隔了好久,我看著廟嘴的方位,竟然沒有任何移動。

船被定在江中了。我連忙仔細看著江麵,果然江麵上如同鏡麵一般,好大一片,輪渡就如同被釘死在這個鏡麵般的水麵中間。

熟悉長江的人都知道,江麵越是如鏡麵般光滑,下麵的水流就越是湍急洶湧。我從小遊泳,看見這樣的水麵,就遠遠的遊開。

說不定現在,水下就有個凶險的旋流,力量之大,連輪渡都不能脫身。

我想王八看去。王八臉色緊張,他也注意到這點了。王八下班抬了抬,我順勢看去。

看見輪機室的一個老師傅匆匆的走出來,向船長室走去。幾個水手,正在甲板上神色緊張的走來走去。

忽然一個女聲叫喊起來:“船歪啦,船歪啦。”

我的確發現,我站的這邊的船舷,離水麵很近了。甲板在傾斜。

眾人都慌亂起來,混亂不堪,本來靠另一邊的乘客,也紛紛擠過來,到這邊的船舷看個究竟。船身傾斜的更嚴重。

“大家別慌,大家別慌,這隻是正常狀況,不要慌,我們正在解決,這是正常狀況。大家請坐回原位。不要慌。”輪渡的喇叭開始發出聲音,說的很冷靜也客氣。

可是船上的水手卻非常凶狠,惡狠狠的吼著眾人,要乘客回到原位。

船身還是傾斜著,船上的眾人,更加緊張,有小孩子在哭。

我對王八說道:“怎麼辦,是不是跟這個兄弟有關?”我指了指身邊的屍體。

王八說:“怎麼這麼不順呢,我明明把功課都做足了啊。我在他身上貼了避水符的,怎麼還是招了水裏的東西。。。。。”

船上的喇叭又開始響了:“有哪位病重的乘客,請親屬帶他到後甲板來一下。”

我和王八咯噔一震。

這船上的人,說話屬於很客氣了,他其實知道有死人在船上。隻是沒有明說。

我把王八看著,“怎麼辦?兩三百號人命在船上呢?怎麼辦。。。。。。。怎麼辦。”

王八愣著不做聲,在想什麼。

“我們不能為了個死人,連累這些人命吧?”

船舷離水麵隻有一米多點了。船傾斜的厲害。

“我去跟船長說,看怎麼把屍體扔進長江。。。。。。。。”

“不行。”王八突然說道:“我看船不見得會翻。”

“你在放什麼屁?”我罵起來。

“你沒注意到嗎?”王八慢悠悠的說道,慢的我想打他。

王八繼續說:“船上的人怎麼這麼快就知道是因為有這個屍體了?船被水下的東西給焊(宜昌方言:死死吸住)住,原因有很多種。為什麼喇叭裏喊話的人這麼確定知道是因為這個死人?”

“我怎麼知道!”我壓低聲音,“我隻知道,水裏的東西肯定是衝著屍體來的。”

“相信我。”王八拍拍我的肩膀,“船會沒事的。”

船上的幾個水手正在人群裏仔細的看察,我知道他們是在找死人。王八早就把屍體弄著坐在甲板上栓纜繩的柱墩上,麵朝著船舷外,還把手臂擱在欄杆上。屍體就像個滿腹心事的人,默默的看著長江。

水手朝我們的方向來了。我心裏想著,快點來。把這屍體看出來。可是也想著王八也許是對的,如果那樣,王八豈不是很失望。他不是個喜歡放棄的人。

水手越來越近了。

王八忽然站起來,向水手走過去,“我要見你們輪機長。”

“待會再說,我們有別的事情”水手很不耐煩,“別擋道。”

“我知道你們在找什麼?”王八手上做了個手勢,“我有辦法。。。。。。。”

王八頭向長江擺了擺。

水手很吃驚。看樣子是王八的手勢,把他們鎮住。

一個老年水手連忙分開眾人,嘴裏說著:“大師傅,跟我來。”

王八跟著水手去了二樓甲板,我要守著屍體,看著他上去了。我看見船上驚慌失措的眾人,無比歉疚,心裏想著,船舷若是再傾斜,我就把屍體給掀下去。

王八和船上的人交涉的很快。

王八和船上的一個中年人又走到甲板上,那個中年人估計是輪機長。

“有沒有賣菜賣禽畜沒賣完的,快點過來。”輪機長喊著。

江南點軍區的菜農很多都是早上做紅光(宜昌另一個渡口)的輪渡過江,到市內趕早市賣菜,因為那個渡口在淩晨專門有一趟輪渡,方便菜農過江賣菜。所以又很多菜農,賣完菜了,就從鎮江閣回江南,不用再繞遠路。

人群中馬上就有人閃開身子,把身邊菜農顯出來。

有很多賣蔬菜的,還有幾個賣雞鴨的,甚至還有一個菜農牽了頭羊,沒賣出去,打算帶回家。

王八高興壞了,“夠了,可以了。”

水手們就衝上去,把菜農的蔬菜搶了過來,往水裏扔。菜農沒醒悟過來的,就護著蔬菜,跟水手打。

旁邊已經明白的人,就幫著水手,紛紛把蔬菜往水裏扔。有的把雞趕的到處飛,一下有幾隻,飛到了江水裏。

蔬菜和雞子一落入水中,飄都不飄一下,立馬沉了。

賣菜的都還好,幾個蔬菜,值不了幾個錢,明白過來,還自己主動往水裏扔包菜和茄子。可是賣雞的就很固執,哭著罵捉她雞子往水裏扔的人,罵了還不解恨,衝上去用指甲挖。

王八走到牽羊的那個老農麵前。老農不停的搖頭。

王八回頭對輪機長說道:“羊子算我的,其他的你們負責。。。。。。。”

王八麵對老農,接著沒說完的話:“好不好?”

老農嘴裏嘀咕著:“羊子是給人吃的,不是喂水鬼的。。。。。。。”

王八說道:“我不讓你吃虧的。”說完就去牽了羊子。老農並不阻攔。三四個水手一擁而上,把羊子拋起來投入長江。

羊子在長江上漂著,因為水流異常的原因,竟然往上遊西壩方向漂了半分鍾,有個二三十米遠了,這個過程,羊子在不停咩咩慘叫。突然叫聲嘎然而止。一個水花從水下驀地湧上來,把羊子蓋住,等水麵平靜,羊子沒了。

眾人看著,都發出驚愕的呼聲。隨即眾人又開始歡呼起來,船開動了,船擺了擺船頭,向江南的渡口駛去。

王八往我這邊看了看,卻沒有走過來。

船靠了岸,我又把屍體背上,順著跳板,走上江邊的沙灘上。

王八等我走上渡口邊的馬路了,才追上我。和我一道走著。

“果然是有問題,”王八對我說道:“剛才輪機長對我說了,就在前天,南津關的一個治水的師傅,找到他,對他說,這幾天若是船出事,肯定是船上有死人,要他把死人給扣下。再交給長航。”

“那他怎麼會聽你的日弄(宜昌方言:糊弄、哄騙)”我想起來王八對水手做的手勢,“你對他們說了什麼?”

“川江上自古就有很多治水的高手,跑船的一輩子在水上,難保遇到意外。所以跑船的人都很尊敬治水師傅。”

“你怎麼會治水呢?”我說出口,就知道自己錯了。

王八不會治水,那是肯定的,但是趙一二絕對是治水的高手。王八剛才的手勢,肯定是表明治水人身份的方式。趙一二在治水人中的輩分一定很高。手勢一做,讓輪機長都服服帖帖,連南津關的那個治水師傅說的話都不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