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的走了過來。我嘴裏開始念驅鬼咒。用手點著他的額頭。
“你他媽的在幹什麼?“曲總猛的踩了刹車。車停了。
車裏的人都一陣搖晃。
那個植物人開始叫喚起來。他的家屬連忙去把他身體扶正。
我趁勢把那個灰色的鬼魂收到我腰裏的稻草人裏。
“你剛才用手指著空氣。。。。。”曲總質問我:“你到底在搗什麼鬼?”
我無法向曲總解釋,我腦袋反應太慢了。不能像王八那樣隨機應變。
我諾諾的說道:“剛才好像看到這個人站起來了。”手指著植物人。
“你這人怎麼能這樣!”病人的家屬對我罵道:“拿病人開玩笑。”
我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曲總說道:“幾年沒見,怎麼變得古裏古怪的。”
我還在向家屬陪不是。躺在擔架上的植物人剛好嘴裏開始叫喚起來,呻吟一聲比一聲痛苦。這人雖然沒了思維能力,但是還能感知痛苦。他的家人連忙去照料。
十一點左右,車到了這家人的屋外。我看了這家的房子,心裏想到,原來世間的任何人和事物,都或多或少的有所聯係。表麵看來不相幹的人和事,總會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聯係。例如這家人,雖然我已經不認得他們,但我小時候,卻是和他們打過交道的。
他們的家在沮河旁的一個村落裏,我小時父親在附近大山裏的江北廠上班,所以夏天我經常到沮河來遊泳,到沮河的路上,必須要經過他們家。
我之所以能很快的想起,是因為他們家門口的那個手壓式的抽水機,我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時候,我不止一次的向這家討水喝,這家的女主人,就讓我自己去壓水上來喝。其實我更多的是想去玩抽水機,而非口渴。但這家人還是給我很深的印象。
曲總和病人家屬進屋去了。我在稻場上轉悠,走到抽水機附近見了個泥塊到手上,看了看。
等曲總在病人家裏安頓好了,走出來。病人的家屬也跟著出來送曲總。我對著家屬其中一個年長的男人問道:“你們家以前的那顆皂莢樹死了,為什麼不重新種一顆呢?”
年長男人把我看了看,很隨意的說道:“哪有這個精力去買樹苗回來。”
“那你們為什麼不在別的地方重新挖口水井?”我緊接著問道。
“打口井要最少千把塊錢。。。。。。”這個然還沒有明白我的意思。
我和曲總上了車,這家的男人才突然領悟到我說話的用意。他一臉的驚愕,估計他剛想起來,我這個陌生人怎麼會知道他家門口曾經有顆皂莢樹。
曲總倒是好奇,問我,“你為什麼要他們重新挖井呢?”
我和曲總在車上無聊,我就把這個事情當談資跟他日白:“這家的水井裏麵的水已經髒了,導致家運不好。所以家裏窮。不然你看,現在路邊的農戶,門口有抽水機的都是用的水泵抽水,但剛才那家,還是用手壓的。”
“這跟他家人出事有什麼關係?”曲總問道。
“這家水井地下四五米的地方附近,有個很大的蟻穴。。。。。。。”
“地底下有螞蟻,沒什麼好稀奇的吧。”曲總說道。
“關鍵是這個螞蟻與一般的有點不一樣。”我耐心的解釋:“螞蟻都是在地上覓食,然後召集同伴,再搬回巢穴的。”
“你狗日的跟我講生物課啊。”曲總笑道。
“可是這家人水井旁地下的螞蟻,是從來不會到地麵上來的。”我對曲總繼續說道:“這種螞蟻很少見,它們的食物是人類埋在地下的遺體,所以有這種螞蟻的地方,附近絕對有墳墓。”
“你又跟我日大瞎(宜昌方言:扯淡),這家人房屋附近,哪有什麼墳墓。”
“你看不到,”我輕蔑的笑笑,“不見得地下就沒有。這些螞蟻,就喜歡在底下的泉水旁築巢,然後挖出很多細微的通道,到地下的棺材裏,然後一點點的把腐爛遺體銜回巢穴。它們吃了這種肉,會分泌一種物質,拿來喂養蟻後。它們分泌的這種物質。是很多神棍巫醫很想要的東西。”
“你格老子的越說越玄乎了。”曲總扶著方向盤跟我說話。
“嗬嗬。”我估計曲總是不會相信的,他當過兵,應該是不信邪的。但閑著也是閑著,我就當故事說下去,“這種螞蟻分泌的東西,不僅有毒,而且溶進水中,這家人喝了,不僅僅人會生病,而且家道會衰敗。你看他家裏這麼窮,估計屋裏橫遭厄運,不止那個植物人。”
“你這麼說,好像有點道理。。。。。。”曲總說道:“他們屋裏好像還有個傻子,被關在小屋裏麵。”
“所以我要他們重新挖井,重新種皂莢樹。”我見曲總有點興趣聽,不等他問,就往下說:“他們家水井很早就有那種螞蟻了,可是一直都很少,是就是因為水井旁有顆皂莢樹。這種螞蟻和皂莢樹相生相克,有皂莢樹的地方,這種螞蟻才會存在。但是他們之間又相克,這種螞蟻喜歡咬皂莢樹的樹根,而皂莢樹的樹根也會釋放一種東西,讓有螞蟻毒素的水過濾潔淨。可是這家人的皂莢樹枯死後,水井的水就髒了。。。。。。就這麼簡單。”
“你從那裏知道這麼多的?”曲總問道:“你什麼時候學的這些東西?”
我苦笑起來,沒有回答曲總。當年我和我王八在荊州紀南城附近的荒地裏,到處找這種螞蟻,幾乎被當地派出所當做盜墓賊。那時候我們那裏找得到呢,我若不是學會了聽弦,也聽不到這些地下幾米深活動的螞蟻動靜。
我突然發現,曲總開車的路線不是遠路返回的,而是往當陽的方向開去。
我連忙問曲總。
“我當陽的兄弟已經把菜都點好了,在館子裏等著我們呢。”曲總把手裏的手機晃了晃。
曲總說話就是喜歡誇張,他開得再快,也還要一個多小時到當陽啊。
“那你要記得一件事情。”我說道:“我們喝了酒,走到鴉鵲嶺了,就往枝江的方向走,從太保場那邊走白洋回宜昌。”
“為什麼要這麼走啊?”曲總問。
我說道:“問這麼多幹嘛啊。”
我就是不想我們路過金銀崗,可是我也沒什麼借口敷衍曲總。隻是一再堅持。
曲總沒問什麼就答應了,過了幾分鍾,突然沒來由的說了一句:“是不是那邊有你的相好,想過去看看。”
我嗬嗬笑著說:“就當是的吧。”
可是我們當天最終還是走了金銀崗,遇到我最擔心的事情。不僅這樣,我們還沒到當陽,就開始出事。我們陰差陽錯的走錯路,偏離省道,走到百裏荒去了。明天再說,我和曲總,是怎麼迷路的。
和 曲總從舊縣不一會到了遠安縣城外,然後順著路往當陽的方向開去。一路上,曲總老是問我那種螞蟻的問題,把我問的山窮水盡,其實我對這種螞蟻的了解,也僅限於古老的書籍記載。具體是什麼情形,那裏知道。
我隨口向曲總敷衍,“我有個同學,知道的很清楚,等他回來了,我帶你去問他。”
曲總說道:“那好啊,找個時間見見麵。”
我隨即醒悟,我和王八已經翻臉了,哪有機會再在一起。突然又想到了王八和我的芥蒂。我心情,立即惡劣起來。就不願意再說話,靠著窗子,閉目養神。心裏計算,還差一個,還差一個。
迷迷糊糊的打了個盹,打盹中,總覺得曲總在開著車繞圈子。這是人的方位感,天生的能力,我不曉得別人是否具備這個能力。我連忙睜開眼來。看見曲總在一個很簡陋的廠區裏開車。
我連忙問道:“你在路上開車,怎麼就開到別人的廠裏來了撒?”
曲總鬱悶的說道:“剛才在路上開的好好的,突然就前麵的路就在施工,有個標識,方向指向就是這邊。我開了過來,路越來越窄,又不能倒車,剛好看到有個廠,我就打算進來倒車,再往回走。哪曉得,進來了,就找不到出去的路。。。。。。”
我緊張起來,問曲總,“你在這裏耗了多久了?”
“估計有十幾分鍾了吧。”曲總摳著腦袋說道。
“快把車往高處開。”我看了看地形,這是個廢棄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工廠,占據了一個小山包,整個廠區沒有一個人。到處長的是茅草。
“我剛才已經開上去過了。”曲總回答我:“我就是找不到出廠的門。”
“再開一遍,”我說道:“我要去看看。”
曲總把車順著水泥小路又開向小山包上。車停了,我下車,往小山包四周看去。我的擔心,被印證了,山包四周都是綿綿的丘陵,而且丘陵上下,都是漫山遍野的枯黃茅草。
我問曲總:“你看遠處是什麼地形?”
曲總說道:“不就是公路和水田麼?”
我能確定我和曲總被鬼打牆了,這個廠很邪門,看樣子以前是出過事情的。曲總開救護車開了很多年,救護車陰氣重。我又把鎮在車上的鬼魂都散了,現在曲總和車都容易被鬼迷住。以至於大中午的被鬼給迷住了,走迷了路。
大中午,大中午,午時。。。。。。
我猛地把自己的腦殼拍了一下,想曲總問道:“現在幾點啦。”
“十一點一刻。”曲總車上的計時器,指了指。他看見我的表情很古怪。連忙把手機掏出來,把時間指給我看,“沒錯啊,你看,十一點一刻。”
我不想嚇曲總,對曲總說道,“哦,我們歇一會,在開出去。”
曲總還在埋怨,“當陽的朋友,菜都點了好了,等著我們去吃午飯。”
聽了曲總這句話,我明白,原來我們從小溪塔出來,就被惦記上了。我收的那個東西的時候,就已經是十一點了。可是到了舊縣那個病人家裏,然後出來,還是十一點左右。現在開車開了這麼久,曲總的時間,還是十一點。。。。。。。
曲總一點都沒意識到他時間上的錯亂。當然這不是時間上的錯亂,這是被蠱惑後,對時間感知的誤差。
我心裏有點得意,這種誤差永遠不會發生在我身上了,畢竟我學會了詭道的五種算術。用最簡單的水分算術,就能破了這個謎術。
我仔細想了一下,在黃花的時間。然後心裏慢慢的算著水分,用水分的刻度來想,不去想曲總告訴我的時間。
廿三刻四分七厘餘不盡。就是這個了。實在是雕蟲小技。我不僅笑了笑。然後對著曲總說道:“你把你的手機再看看,到底是十一點鍾,還是下午五點二十一四十七秒,不,四十八秒、四十九秒。”
曲總把手機拿出來一看,“唉呀,剛才明明是十一點。”他又看車上的計時器,“媽的車上的也是下午五點半。我剛才眼睛花了?現在應該天開始變黑了啊?怎麼還這麼大亮。”
我卻知道,現在已經是傍晚的天色了。我看清了出廠的路,然後把手上的鬼魂放出去一個,對著曲總說道:“我們走吧。”
一個鬼魂在車前探路,我指點著曲總在路上走著。
車在這個廠裏又轉了很多路,曲總都不耐煩了,“剛才這路走過的,走不通!”
我耐心的說道:“別急,再試試。”
曲總說道:“媽的路都看不清楚了。”
我下意識往車窗外一看,外麵一片漆黑。
這到底是個什麼廠呢?我不停的想。
正想著,救護車好像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曲總嘴裏咒罵,連呼倒黴。
我和他連忙下車去看,原來是一個石塊從高處滾路,撞到車身。接著又滾了一個下來,這個比剛才那個更大,狠狠的砸在車前燈,把燈泡砸碎。我和曲總都看不清,石頭到底是從哪個地方掉下來的。因為剛才的兩個石頭,方向來源並不同,一個是車的左側,一個是前方。
我和曲總連忙上車,我喊道:“快點開!”
曲總還在納悶,“這個麼小山包,那裏來的石頭。”
我在剛才就想起來我父親說起的一個往事,他那時候剛剛被安排到江北廠。他說,在江北廠的深處,有一個很隱秘的軍事機構,研發頂級軍事科技的。
當是我就對我老頭說,誰不知道啊,江北廠,萬山廠。。。。。。。表麵是做車的,是軍轉民企業,可核心工廠是做導彈。這又不是什麼秘密。
老頭當時就說,他說的那個廠,比做導彈工廠的更加機密。當時連很多廠裏人都不知道,在大山的更深處,有這麼個機構。
我問老頭,你怎麼知道的。
老頭說,一個幸存者告訴他們的。那個幸存者,到了江北廠,到處喊:“***所被山壓了,山崩了,山崩了,***所被山壓了。”
後來這個人就莫名其妙的失蹤。
領導就告誡他們別聽這個瘋子的胡言亂語。可是父親他們那一群年輕人,都不相信,但是他們也隻是私下說起,那個瘋子出來喊胡話之前的幾個小時,他們的確聽到了動靜,大地震動了一會,他們當時以為是地震。然後又以為是敵對國的軍事打擊,都準備往防空設施裏躲了。可是廠裏的廣播,隨即告知大家,隻是個實驗,不用慌張。
當時大家都將信將疑。這個航天工業部安置在遠安大山裏的工廠,隻負責生產和組裝導彈的,並不進行試驗。導彈試驗的基地在甘肅。。。。。。。
父親在幾十年後,跟我說起的時候,還是一副很懷疑的口氣,他相信那個失蹤的瘋子的話,肯定是有個山體崩裂了,並且把***所給掩埋。
我現在相信我父親的話有點靠譜了。
因為我已經在剛才路過的一個老式車間門口,看到了“***所外部車間機修。。。。。。”的牌子。
***所的前麵的三個字是數字,我一直記得很清楚。
“你怎麼把車開到這裏來了?”我不僅為自己的大意懊惱。但是嘴裏還是埋怨曲總。
“我那裏知道。”曲總有點摸不著頭腦,“我隻是順著路走。。。。。。。。”
旁邊的廠房,我看得越來越清楚,看到一個禮堂,禮堂的大門上方正中,是個巨大的紅色五角星,而兩旁寫的標語,左邊寫的是:“為人民下三線,”,右邊的字跡斑駁,隻有剝落的水泥麵,什麼字都看不到了。
我越發覺得這個事情奇怪。父親當年當做故事講的軼事,在我心裏愈發的清晰。這個事情絕不是空穴來風。我對曲總說道:“你開車這麼久,聽說過,公路邊,有這種廢棄的工廠嗎?”
曲總回答:“工廠那裏不是啊,可是沒聽說過這種老工廠修建在公路邊的。”
我說道:“我們估計被鬼迷住了,被帶到這個烏七八糟的地方來。”
曲總把我看著,“你在開什麼玩笑啊,我可不信這個邪。”
我把頭伸出車外,張望了一會,對曲總說道:“我也不知道我們怎麼會到這個地方來,但是這個地方太古怪,我們還是快走。”
“我當然知道這個地方有問題!”曲總把著方向盤,“我也想快點出去,你他媽的淨說寫廢話。”
曲總停了停,好像明白了點什麼,對我慢慢問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幾年不見,我怎麼覺得你變了,現在變得神神叨叨的。”
我連忙打岔,“我們還是先走出去再說吧。”
我努力計算,挖空心思想這當年父親所說的事情的脈絡——
也許是**所在進行什麼實驗,跟導彈有關,但絕對不是導彈試爆的實驗,這個實驗牽扯到什麼東西,我不明白,也許按照科學來講,跟空間時間有關。但以我現在的理解方式,我隻能認為,他們肯定是請了身負絕技的人來操作,比如方濁這樣的人,但是出了問題。至於具體出了什麼事故,我無法探知。我猜測,要麼是請來的人不受控製,或是失誤了。向方濁這樣的人,一個就讓人頭疼了,若是多了在一起,未知因素太多。比如他們之間時間長了,會產生矛盾矛盾,然後。。。。。。。
我想到這裏,心裏愣住,內心隱隱覺得自己這個猜測接近真相,因為還有個可能,有人會故意破壞這個實驗,施展一些手段讓這些具備異能的人相互對峙。這幾年我的見的神棍多了,離間的計策不是一次看到,包括自己都幾次中招。我隨即想到,若是真的這樣,情況還好一點,要是真的這個世界上有和這種機構對抗的組織存在,並且造成這麼大的後果。這種組織,太不一般了。並且民間沒有任何關於他們信息存在。他們是掩藏起來了,還是已經被消滅殆盡。
我越想越發寒。對著曲總喊道:“快點開車,前麵十米處,往左拐彎。”
“媽比的,那地方是個防空洞。”
“不管了,就是哪裏。”我喊道,“掉下的石頭越來越大了。等不了了。”
曲總著了急,把車開到那個防空洞裏麵。我和曲總坐在車內,看著防空洞內部,這是個廢棄的防空洞,大小能容納一輛大貨車進來防空洞深處堆放著雜物,木箱子和舊機械之類。就在車頭前方五六米處,把防空洞靠裏麵的那邊堵得嚴嚴實實。
我不停地計算水分,可是水分算得混亂了,實在是算不出來準確的時間和方位。看樣子隻能在這裏等一會再說。
曲總問道 :“外麵是不是天黑了?”
“不是。”我隨口說道:“就是天陰了。過一會我們出去。”
“過多久?”曲總問道。
我沒有回答,曲總也不做聲。防空洞裏傳出一個聲音。這個聲音,我和曲總都聽過。打喪鼓的聲音。沒有什麼樂器伴奏。就是個老者的嗓音,在用遠安興山這邊的方言在唱,唱得很快。
曲總偏著腦袋在聽,聽了一會,對我說道:“好像有人在唱喪鼓。”
“是的。”我點頭。
“我聽不清楚在唱什麼,”曲總說道:“咿咿啊啊的唱得太快了。。。。。。。還有這聲音從那裏來的?”
這個古怪的老廠區裏麵,我和曲總剛才轉悠了半天,都沒見到人影。現在躲在這個防空洞裏麵,我們卻聽到這個喪鼓的聲音。
“那裏死了人撒,大白天的唱喪鼓。。。。。。。。”曲總不耐煩的說道。
我對曲總說道:“別說話,讓我仔細聽聽。”
我聽到的喪鼓聲,歌詞和我在趙一二留下的那本《黑暗傳》有很大不同。宜昌地區的喪鼓唱的喪歌,就是《黑暗傳》。這個我很早就知道。
我往防空洞的洞壁上看去,本來是應該寫標語的地方,用紅色油漆的寫的幾行字,我看兩行就知道是《黑暗傳》,剛好這段,我前幾天剛在趙一二的《黑暗傳》裏看過,但牆壁上的字和趙一二的那本《黑暗傳》,同音不同字:
“孽殺傳殺天,殺天傳殺符,
殺符傳鴻宇,鴻宇傳畫戟,畫戟傳輕眇,
輕眇傳死羽。千變萬化有根基,隨人知得那玄秘。”
聲音是一樣的,但是文字上的差距太大,意義甚至背道而馳。我心裏疑惑,把趙一二的那本《黑暗傳》拿出來,讓曲總開了車燈,在車內看,一邊聽著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傳來的喪鼓聲音。
可是現在我聽到的歌聲,和《黑暗傳》的唱詞,聽起來,就知道有差別:
“虎豹長蛇互爭鬥
飛龍化雲不安寧
通天一見便生怒
斬殺四方顧雲亭
通天水旗分三色
虎豹長蛇成土石
抽出長劍光芒現
陰陽兩界避鬼神
。。。。。。。。。”
其實這一段,我比較熟悉的,從唱的曲調上,我知道是創世錄的開篇的部分。可是唱詞和我手上的書本完全不同。我邊聽,邊把手上的《黑暗傳》看著,一一對應,越看越糊塗。
我忽然聞到了很濃的血腥味道摻雜著惡臭。
我分不清我現在聽到的《黑暗傳》和趙一二留下的這本,到底那一個版本是真的。
血腥味道越來越濃烈。我的水分算到了“閏十一,大餘廿三,起七刻六分,終廿六刻正”
我連忙對曲總說道:“再過三分鍾,我們就把車倒出去,應該就能看到路了。”
曲總很奇怪,“你到底在搞些什麼,你說三分鍾就三分鍾,跟我鬧著玩吧。”
我沒跟曲總多解釋,我和曲總迷路到這裏來,肯定跟我有點關係。但至於為什麼和我有關係,我隻能用世界上的事情或多或少會有關聯,勉強來安慰自己。那裏會知道,這個在幾十年前,被山體掩埋的**所,當年發生的事情產生的影響,會在今後的日子多次和自己交集糾纏。當然,這是後話,以後再說。
三分鍾後,曲總把車慢慢往後退。退了不到一米就停下。
我對著曲總說道:“別看後視鏡,你看的都是假的,不是真實的東西。”
“你的意思是,”曲總腦門流汗,“外麵還是有路的。。。。。。。”
“是的。”我知道曲總在他的後視鏡裏看到的是什麼,是個一個鏽跡斑斑的柵欄門橫在洞口,而這個柵欄門在我們進來的時候,是不存在的。而且柵欄門之後,是一個草地,上麵根本就沒有路。所以曲總遲疑。
曲總還在猶豫,我對曲總說道:“你看看前方,我們剛才的地方。”
前麵的空間已經變小了。那堆雜物仍舊和車頭保持沒倒車時候的間距,也就是說,再不出去,車就要被困在防空洞內。
曲總一狠心,車身撞開柵欄門,除了洞口。時間剛好,我心裏一陣舒坦。
洞外的環境又變了,沒有廠房,一個廠房都無。救護車在一個開闊的山穀裏。而且天色又變得明亮,視野開朗。前方幾十米遠的地方,站了很多奇裝異服的人在那裏,這些人都身材高大笨拙,都謹慎的站在那裏。我和曲總也顧不來許多,驅車過去。車開近了,才發現,那裏是人群呢,都是石頭。隻不過我和曲總眼花了,把這一片獨立站立的石頭群,當成了人群。
曲總笑道:“看到這些石頭,我就知道我們在那裏了。”
“我們在哪?”
“在百裏荒,我以前來過這裏的,不過是和同事來玩,可不是迷了路。”
我故意輕鬆的對曲總說:“你確實厲害,迷路都能偏離省道這麼遠,一般人那裏有你這誇張。”
曲總找到山穀中的一條路,辨明方向,往當陽市開去。
他下意識的看了看車上的計時器,現在仍然還不到十二點。曲總沒意識到時間上的問題。畢竟他沒學過計算水分。
四十分鍾後,我們到了當陽。在路口,曲總的朋友在等我們。曲總的朋友看見了救護車,就連忙請我們下車。曲總的朋友真的在一家餐館,把酒菜都準備好了。
邊上桌子,曲總邊說,今天開車開迷了路,不知道怎麼開的就開到百裏荒去了。
曲總的朋友詫異地說道:“開到百裏荒有什麼奇怪的,現在當陽和遠安之間在修路,很多車都繞道百裏荒。”
說的曲總摸不著頭腦。
我們邊喝酒邊聊天,曲總就把路上的遭遇給說了,說是開了這麼多年的車,長途都跑過不少,這次在還沒出大宜昌的範圍,反而迷了路。開到一個莫名其妙的廠房裏麵。
曲總的朋友一聽就來了興趣,馬上接口,說他自從修路以來,他聽說很多人開車往返遠安,都出了稀奇事。動不動就把車開到別的地方去了。最誇張的是一個拖礦石的,開夜車,這個車是準備往宜昌開的。卻開到宜都和鬆滋(荊州地區和宜昌地區交界的一個縣市)之間的劉家場去了。後來別人問司機,是怎麼回事。司機就說:“就是順著路開啊,沒什麼異常的路況。”
我聽到這裏,就想起曲總迷路了也是這麼說的。
曲總的朋友說的都笑起來了,“順著路就算了,開到劉家場要過長江,要過橋他都不曉得。。。。。。”
我們繼續喝酒,曲總的朋友又說,幸虧我們是中午去的百裏荒,要是晚上,估計就很麻煩。
我一聽,就問他,“百裏荒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嗎?”
曲總的朋友就說:“我的一個做生意的兄弟,在百裏荒玩,玩到晚上才回來,在路上被一群陰兵給攔住了,浩浩蕩蕩的走了一夜,等到淩晨才回來。幸虧他是個火罡旺的人,不然被拉走都說不定。”
“那裏是什麼陰兵撒。”曲總說道:“就是一些石頭,我們今天都看到了。我以前到百裏荒的時候,專門去看過這些石頭的。”
曲總的朋友也不跟曲總較真,“那是,那是,說不到他眼睛看花了。”
一頓酒喝的天昏地暗,曲總因為要開車,隻喝了點啤酒。而我卻喝的酩酊大醉。喝到下午,我已經醉的吐了好幾次。
曲總把我拉上車,和他的朋友道別。
車開出當陽市區,上了到宜昌的公路,我腦袋疼得厲害,把頭伸出窗外,又狠狠吐了幾口。腦袋被冷風一吹,略微清醒點,好像想起了什麼事情,仔細想又想不起來是什麼事情。隨口問曲總,“我跟你說過什麼事情沒有,好像很重要的事情。”
迷迷糊糊的聽到曲總答應了一聲,心裏踏實。然後躺倒座位上睡覺。
在車上睡了不知道多長時間。酒醒了些,抬頭一看,車窗外都黑定。我問曲總,“幾點了,怎麼還沒回宜昌。”
曲總答道:“才開了幾十分鍾。你慌什麼撒,現在已經到新場了。“
我一聽立馬坐起來,我腦袋已經清醒,連忙對曲總埋怨道:“不是說好了從鴉鵲嶺那邊走白洋回去的嗎?”
曲總不以為然的說道:“繞那麼大個圈子,回宜昌不是半夜了啊,還是這邊近些。”
我正準備要曲總掉頭。可是我發現車上已經坐了幾個人:一個是穿著對襟衣服的老年婦女,一個穿紅色校服的十歲左右的男孩,一個年輕的小媳婦。他們都不是活人。
現在這幾個乘客都把我盯著看,臉上似笑非笑。
我皺了皺眉頭,問曲總,“你帶這些人上來幹嘛?”
“他們在路上等車,我收他們一個人五塊錢,就帶上來了。”
我冷笑了一下,想都不用想,他們是去金銀崗的。
我正在想該怎麼編個借口,讓曲總停車,把這幾個髒東西給趕下車。曲總卻有把車給停了,車門一拉,後廂又上來了一個人,是個駝背的厲害,佝僂身體的老頭。這老頭穿的一身黑色的壽衣,臉上煞白,雙頰兩個紅坨坨。他也朝我笑了一下,嘴裏稀稀落落的牙齒黑漆漆的。
媽的他們都不怕我。
是不是我喝醉了,身上火氣減弱,不足以驅鬼。
我把曲總看著。曲總現在嘴裏罵罵喋喋,正在不停地換擋,踩離合,加速減速。
他在和別的車鬥氣。聽他嘴裏在罵:“老子被你超了,就不信曲。”
我連忙往看他在和那輛車相互飆車。
一看果然一輛金杯的麵包車從我們右邊超到前麵去了。曲總見勢,連忙掛檔踩油門,跟著那輛車追趕。
前麵有個道口,剛好一列火車要開過來。
那輛車開得慢了些,曲總駕駛我們的救護車離這輛麵包車,越來越近,雖然是晚上,我都能清晰的看到他們車廂後麵的車窗。
這是一輛白色的金杯麵包車。天色已晚,車牌看的不甚清楚。
曲總慢慢的趕上這輛車,因為前方的道口警報聲已經開始響起,隔欄慢慢地放下,橫在路麵上。遠處的火車鳴聲已經能夠聽見。
前麵的麵包車越開越慢了,我們的車慢慢趕上他們這輛。看陣勢,曲總非要超了這輛車不可。所以,就算是知道要在道口停車,也要在到達道口前,超了他們。
我們的車和這輛麵包車已經在路上平行,車頭和這輛麵包車後廂平齊了。而且仍然在慢慢超越。我從車窗向外看去,正對著旁邊這輛車的最後一個座位的車窗。
我看見那個車窗上的玻璃映出一個人臉,這張臉,仿佛就是貼在玻璃後麵似的。
白慘慘的一張老人臉。
我大驚,這不就是剛才上我們車的那個老死人嗎。我向我們的車廂後看去,果然,那個老頭子就是坐在相同的位置,而且他也正是用同樣的姿勢,把自己的臉,貼在車窗上。
我回頭看向對麵麵包車的車廂玻璃,那個老死人,對著我淒然一笑。
我猛然醒悟了,對著曲總喊道:“老曲,媽比的你超個什麼超啊!這不就是我們的車嗎!”
曲總沒聽清楚我的話,張口對著那輛車大罵:“媽的巴子,跟老子搶,趕著去投胎啊!”
我聽了曲總這句話,心驚肉跳。
我看清楚了,這輛車就是我們自己所在的救護車,同樣的金杯麵包車,同樣的顏色,同樣的車型。。。。。。甚至同樣的乘客——我已經看到了那輛車上的另外幾個人,就是一個老太婆,一個穿校服的小孩,一個年輕婦女,他們和我們身後坐的人一樣,都是趕著去金銀崗的。曲總的車慢慢在超趕,他們的臉一個接著一個貼在對麵的車窗上。
兩輛車一摸一樣,一陰一陽的救護車,已經完全平齊,我仔細地看他們那邊的駕駛室,那邊的司機我看不清楚臉,可是從身材上,我能確定是老曲的模樣。
可是那邊車上副駕駛,就是我所在的位置,沒有人。
我大聲對曲總喊道:“你快給我停車!馬上停車!”
曲總被我喊的回了回神,下意識的把車給刹住。
現在,兩輛車都停下來了,停在道口的橫欄前方。一列列車從前方呼嘯而過。轟鳴的聲音,把曲總的神誌喚回一點。
他把頭拚命的左右搖晃,“我他們的在做什麼啊?”
我仍舊看著旁邊的救護車,那個司機終於把頭扭向我這邊了,我看得明白,是一張長長的馬臉,臉上的皮膚跟紙一樣薄,皮下的骨骼都看得很清楚。
更要命的是,那個司機竟然也在朝我笑起來。嘴巴笑成了一個黑洞,看不見牙齒和舌頭。
我看見這個司機,身體偏了偏,估計是踩了油門。這輛救護車忽的猛然向前衝去,衝過橫欄,衝進正在行駛的列車。但是什麼都沒發生。這輛車從列車中穿過去。
曲總正在蠢蠢欲動,要踩油門。我急得連忙去阻止。忘記了提防身後的那些死人。
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勉強讓曲總不把車往火車裏開。曲總掙紮一會,腦袋就清醒了。然後狠狠把我推開。指著我說道:“你要幹嘛?”
我指著方向盤,表明我的意思。
曲總大聲說:“你在開什麼玩笑,這裏是道口,你瘋了,想把車往前開麼?”
我明白了,剛才爭執的時候,我和曲總都以為對方想把車發動。所以相互推搡。都想控製救護車,我隨即有想到,也許剛好相反也說不定,有可能我和曲總心裏想著不能開車,但手上做的事情卻背道而馳。
我不能動彈了,我身上冷得厲害,我知道是後廂的死人,在跟我為難。我從頭頂的後視鏡裏,看到那個小孩和老太太還有小媳婦還坐在位置上。他們是死人,所以能從鏡子裏看到。
那個最後上車的老頭子看不到在那裏。
我現在明白一件事情:我不能喝酒,我若是喝酒喝醉了,就抵擋不住這些邪性的事情,以前反正是什麼都不懂,喝不喝都沒什麼區別。可是現在我在鎮鬼了,不同往日了,火罡一弱,比常人就更逗鬼。
我身體在座位上擺動,可是不能移動分毫,我對曲總說道:“你幫我看看,我身上有什麼東西沒有。”
車前的火車駛過,聲音轟鳴。曲總聽不見我對他說什麼。對我擺手,示意他聽不見。
我的脖子僵硬,無法扭頭。隻好用盡力氣,把手慢慢抬起,想去擺弄頭上方的後視鏡。曲總看見了,連忙幫我把後視鏡對向我的臉。
“點火。。。點火。。。”我對曲總說道。曲總把打火機點燃。我心裏背了一遍那個看蠟的口訣。
我看到後視鏡裏的東西了。
果然是那個老頭子,他是從車頂上,往下冒出來的。隻有半截身體,腰部以上在車頂裏懸空,倒著把我狠狠地摟著,兩個胳膊死死箍住我的脖子。怪不得我頭部一點都不能動呢。
我眼睛直直的看著前方,前方就是一節又一節的火車車廂飛馳而過,每節車廂都有幾十個窗戶,每個窗戶後麵,都有一張臉孔,這些麵孔無一例外的都神情麻木,顏色呆滯。
我都無法分清這到底是開往什麼地方的火車。隻知道這火車開進了無垠的黑暗裏。誰知道目的地是哪裏!
我現在知道那個老頭子在那裏,事情就好辦得多。
我用手慢慢摸索,摸到這老頭子的胡須,然後緊緊的拽住。又騰出另一隻手,把他的胡須一根一根的往下拔。拔一根,老者就痛苦的嚎叫一聲。
拔下的胡須,在我手裏燒起來。
曲總聳這鼻子,“什麼味道,有東西燒糊了嗎?”
我的酒漸漸的在醒,老頭子知道無法對付我了。拚命的掙脫我,上半身飛快的收回到車廂頂上。
我看到老頭子的身影嗖的竄上了火車。然後不見蹤跡。
我和曲總等著火車過去。
我對車後廂的三個死人說道:“過來。”
三個死人安安靜靜地走到我身後。
我對曲總說道:“你把剛才收他們的錢給我。”
曲總從荷包裏掏出一把零錢。
我很容易地在裏麵找到黃裱紙和冥幣,挑出來,一一還給這三個死人。
他們一一拿了錢,下了車。鑽入路邊的草叢。草叢搖晃了一會。就沒了動靜。
曲總說道:“你把他們趕下去做什麼啊?”
我說道:“他們是死人,自己能走路的,你沒必要摻和。”
“瞎說。。。。。。。”曲總笑道:“你怎麼知道他們是死人。”
“不信啊。。。。。。。”我隨意的說道:“不信你看後廂,到處是泥巴,這是他們從墳裏爬出來的時候,刨的泥巴粘在身上的。。。。。。”
曲總真的把頭伸到座位後看了看,再把頭扭回來,臉色鐵青。
“你現在到底做什麼的?”曲總問道。
“我啊。。。。。。。”我半開玩笑的說道:“我幫人過陰。”
這句話,是我完全騙曲總,跟他扯淡的。可是有時候隨口而出的話,反而比深思熟慮說出的話來的更真切。
在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我都後悔,為什麼不說自己是開銀行的。
我這麼一說,曲總嗬嗬的笑起來。對我說道:“你小子,就他媽的故弄玄虛。”
我不說話,因為我想起了當年我和王八,每次都是我說他神神秘秘的。現在在曲總麵前,我估計也是那副德行。
終於把火車等過。
道口的橫欄又抬起。曲總慢慢的把車開過道口。
過了這個道口應該是個長長的上坡,往一個大山上爬。到了山頂,就是金銀崗——宜昌著名的公墓群。
可車過了道口,卻是個下坡。
我問曲總,“是不是又走錯路了?”
曲總手一擺,“我是司機還是你是司機?”
曲總把車開過道口。
這條路我從前走過很多次,路邊的房屋和農田我都有印象。現在我看到的景象,跟我記憶中的沒有什麼改變。除了一點,就是上坡路變成了下坡路。
我非常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記錯了。畢竟我喝了酒,而且曲總是司機,應該比我記路。我抬頭看了看,路邊的草叢裏好些個死人在爬行,爬到草淺的地方,我看的清清楚楚,爬過的草都被壓的歪倒貼在地麵,無法立起來。
走了一刻鍾後,曲總對我說:“我們也許真的走錯路了。”
我沒精神跟喋喋不休,來證實我預見性。我反而擔心,剛才我們走的路,明明是大路,沒有遇到岔道。為什麼就走錯了。有什麼東西,把我和曲總都迷惑。曲總是個不信邪的人,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喝醉了,腦袋昏的,被迷惑了視線不奇怪。
我身上有東西,容易逗鬼,所以我盡可能的要曲總不要走金銀崗。當年我在那個溶洞幹活的時候,王八就說過,金銀崗這裏邪性,不僅是現代和近代的屍骨存積。即便是還在春秋早期的時候,這裏就是一些楚國貴族下葬的地方。當然這點無法從曆史和考古上證實,僅僅流傳在民間。
幾千年的鬼和屍骨積存下來,跟陽世的城市吸引人戶一樣,如同海綿一般吸引附近的鬼魂,所以陰氣過甚。附近的冤魂都到此來,甚至一些入土不安的死人,也在傍晚時分,從土裏刨出來往這個方向走。至於走到哪裏,我懶得去想,金銀崗這片地方,加上附近的森林,山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小,有個幾十個山頭,幾百平方公裏的範圍。都是漫山遍野的樹林,為了開發旅遊,前兩年開發旅遊區成風,這裏還建了一個野生動物園區。看中的就是這裏的林木茂密。別說幾個死人走進去,就是活人進去,也難得找到。
曲總現在到底把車開到什麼地方了?
曲總自言自語的說道:“今天媽的個巴子,到底怎麼了,淨是迷路。” 然後打開車門下車,
我不敢跟曲總說什麼,也從副駕駛這邊開門下車。
我一踏到地上,就知道不妙,地下是土路,而且到處是茅草。
曲總卻還在那頭說:“媽的,我明明走的公路啊?”
哪裏有什麼公路,都是茅草。我們正在一個山頂上,滿山的枯樹和雜草。明明走的是下坡,卻到了山頂,我真的後悔我喝醉了。
我不敢告訴曲總真實的處境,我還要指望他開車呢。
曲總看了一陣子,又上車,曲總發動了救護車,嘴裏還在說:“沒走錯啊,明明是順著公路在走。怎麼就走到死路盡頭了。”
聽得我發麻,什麼都不敢跟他說。
曲總掉轉車頭,往原路走去。曲總掛了二檔,可是我們明明在下坡啊。
我實在是忍不住了,問曲總,“我們在上坡,還是下坡?”
曲總腳踩著油門,救護車的發動機響得厲害,這個車還真是在爬坡的狀態。
我幹脆什麼都不看了,也不想了。
車又往回開了一刻鍾。曲總把車停了,嘴裏長長地“咦”了一聲。
前方的路是個十字路口,可我們記得,來的時候,是沒有路口的。而且按照車速,我們離火車道口應該不遠了。可是我們看不到鐵路。也沒有火車的聲音。
曲總沒招了,他問我知不知道該從那條路走。我當然不知道。
於是我們就等,等來個當地人再問。時間還不是很晚,應該有人來的。
曲總和我終於等到了一個當地的農民來了。我本來是不想讓曲總問的,因為我看到這個農民,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帶著很老舊的草帽,身上的衣服也很破舊。我懷疑他和曲總開始載的三個人一樣,不是活人。可是那個老頭被曲總喊了一聲,向我們走過來。對著曲總說起話來:“你們是不是走錯路了?”
他說話的聲音很正常,我的戒心消除一些了。
曲總連忙給那個老漢打煙,“是的,是的,你兒告訴我們呢一下撒,該怎麼走出去。”
“這段時間,這裏蠻多開車的找不到方向。。。。。”老漢自己用火柴把煙點著。我心裏更加踏實。
曲總又說了一遍:“麻煩你兒幫我們指個路撒。”
“可以啊,”老漢說道:“我剛好要去龍泉,你們帶我一截,好不好。”
曲總連忙把老漢請上車。然後發動起來。
老漢指向左邊的路,“這邊走。”
現在走的是上坡了,我基本上對老漢不戒備了。
可開了一會,我問道一股臭味,這個臭味我好像以前聞過,是某種動物身上的一種騷味,我想這老漢平時養些個家畜也不是很講究,味道大得很。
我坐著無聊,就用鼻子去嗅,分辨老漢身上的動物味道是牛、還是豬、還是狗。。。。。。
想了半天。應該都不是的。
車走到一段路上,前方的路麵上突然擺了兩個大石頭。
曲總破口大罵,“是什麼人撒,這麼無聊。”
於是我們三個人下了車,去試試,能不能推動大石頭,可是忙活半天。一個石頭都沒推動。
天已經黑了。我模模糊糊的看到路邊的有空心磚砌的圍牆,仿造長城的模樣。老漢說道:“這裏附近有住戶我認得,我去找他們來幫忙。。。。。。”
老漢話還沒說完,就穿到路邊,從一截垮掉的圍牆縫隙裏鑽了過去。
看他走得急匆匆的,連曲總知道他有問題。
“你別走,”曲總連忙追了上去,“媽的是不是你和當地人故意來整老子的,不就是要出點錢撒。。。。。。”
我知道這個事情沒這麼簡單,但是看到曲總過去了,也跟著過去。
我跨過這截垮掉的圍牆。發現這邊都是樹林,密密麻麻的樹林。
這麼密集的樹木,竟然吹了一陣風過來。
我看到那個老漢已經不走了,曲總馬上就要追到他的身邊。
我聞到刮來的風裏,一股騷臭,和老漢身上的一模一樣。突然明白了,這個是什麼味道。
家貓的味道。
我對曲總喊道:“被跑了,回來。”
曲總回頭看向我,我對著曲總招手,示意快回來。
曲總遲疑的走到我身前,我已經看到那個老漢身邊,蹲了一個畜生。
什麼動物的臭味和和家貓的味道類似,但是更濃烈。
什麼動物,會有專門的鬼魂引活人來給它吃。
我慢慢的對曲總說道:“你莫慌,這老頭子是倀鬼。”
“什麼是倀?”曲總還沒反應過來。
我從沒見過倀,以前對也很少去了解倀的特征。沒想到倀竟然能把自己陰氣隱藏這麼嚴實,也許他是借助了老虎的生氣吧。不然怎麼能夠騙到活人。
要是以前知道這點就好了。我可不願意今天事到臨頭了才明白這個道理。
那個倀,現在正在跟身邊的畜生說著話。說的很得意,嘴裏嘰嘰咕咕的對著畜生的耳朵說著。曲總現在回過神了,回頭看著。嘴裏喊了出來,“老虎!”
真實的老虎和《動物世界》上的老虎完全是兩碼事。形象和《水滸》上被武鬆和李逵狂毆猛劈的更是相距甚遠。甚至和動物園裏的老虎更不一樣。
原因很簡單,但是講出來卻不容易。
我在書上和電視上看到的老虎,是假的,無論怎麼描述,都知道是假的。在動物園裏,老虎關在籠子裏,你知道它不可能傷害到你。我現在的心情,隻有一個感覺:緊張!
老虎的體形比我想象的要大的多,所有的動物都對體形比自己巨大的動物有本能的恐懼感。而且,現在我和這個老虎之間,沒有任何的阻隔。更為可恨的是,那個倀,還在不停地湊在老虎耳邊說話,鼓動它。倀不再是剛才那個老頭子的模樣,他把臉上的麵具給撕了。
露出一張沒有五官的臉孔。身上的衣服也變了,變成了古代人衣著——他死了很多年了。
衣服襤褸,露出身上部分軀體。他的左胳膊很完整,但是右胳膊和兩個大腿就不同了:沒有肌肉,隻有臂骨和腿骨,光溜溜的,掛著些許肉筋,這肉筋年代久遠,已經呈黑褐色。
媽的,我惱火地想到,難道我也要跟他一樣,身上的肉被老虎吃的幹幹淨淨啊。我吃大骨也是喜歡把肉啃得一點不剩。
老虎動了動,立起身來。倀變得非常興奮。在老虎的頭邊上竄下跳,手指著我和曲總。
可是老虎晃悠悠的擺了擺身體,斜斜地往旁邊的樹林中的小路裏走了。
曲總在我麵前長呼出一口氣。
我心裏徹底放鬆,不再緊張,反而好笑起來。
這裏肯定是三峽野生動物園,裏麵豢養的有老虎、天鵝等野生動物。這些野生動物沒天都有飼養員專門定時定量地喂養食物。
所以老虎根本就喪失了自己捕獵食物的天性。老虎不是人類,吃飽了,就不會為了吃口點心去捕獵。並且這個地方,也不是老虎自己的領地,它是倀帶過來的。既然它不餓,我們也侵犯它的地盤,更對他沒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它是肯定不會攻擊我們的。
我懂了這點,一點都不害怕。
果然,老虎自己走回去,到熟悉的領地去睡覺,也懶得理會我們。
我看見那個倀,仍舊不死心,還在拉扯老虎的尾巴。
心想,就是你了。
對這倀招了招手,“過來。。。。。。。”
倀想掙脫我的控製。可是沒了老虎,他一點能力都沒有。他把一個麵具舉到身前,瞬間,倀又變成了剛才的老漢形象。
可是那裏還能騙得過我。
我嘴裏念著咒語,向他招手。很輕鬆的把倀拖到我的身前。我腰間的稻草布偶,裏麵伸出八個臂膀,狠狠地把倀拖了進去。
我收起布偶。撇嘴笑了笑。忽然意識到,還有人在旁邊。
曲總把我盯著看,麵露恐懼。但什麼都沒說。隻是默默的往回走去。
上車的時候,我看見曲總開門開了半天,想過去幫忙,曲總把我一推,雖然什麼都沒說,他的意思很明顯:要我離他遠點。
我很自覺的做到車後廂,去曲總說道:“相信我,回頭,走鴉鵲嶺和白洋,這次不會再迷路了。”
曲總沒說話,掉了車頭,果然開了不就,就回到道口。我回頭向金銀崗看去,無數陰氣都在向這邊蔓延。
車在半夜前終於回到市內,曲總開的很慢,又繞了個大彎,開了三個多小時。這三個小時,我和他一句話都沒說。
曲總把車停在他的樓下。我下車後,跟曲總道別,然後往一邊的路上走去。
曲總喊我,“你等等。”
我停下,等著曲總對我說點什麼。
“我不知道你這幾年到底在做什麼?”曲總頓了頓,“你現在的樣子太古怪,這樣下去,別人都不敢接近你。。。。。。”
我把曲總看著,這個我初中時候的好朋友,也和我開始疏遠。我忽然覺得現在的這一幕好熟悉。隻是角色改變而已。當初我也是這麼勸王八的。
“我還有些事情要做。”我對曲總說道:“現在不行。”
“什麼事情。。。。。。這麼要緊。”曲總說道:“非做不可嗎?”
“非做不可!”我點點頭。
曲總扭轉身體,上樓去了。
我覺得我有點理解王八當年的執著。
但是遲了。
曲總的心情,不就是當年我對王八的態度嗎。再說了,我找曲總,目的也不單純,我惦記他的救護車,才找他的。這點,和王八當初找我去中醫院幫忙治邱阿姨老公,何其相似。
繞了個圈子,我還是走回來了。隻是現在,我的心境和那時候完全迥異。當初邱阿姨一個養的一個小鬼,就把我嚇得夠嗆。可如今,我手上捏了五個魂魄。
我回到做模型的地方,那個做模型的老板和那個年輕人都不見了。我猛地想到一件事情,連忙把臥室門打開,裏麵的模型一個都不剩。我猜測,他們肯定是在這一天裏,背著我把所有的模型都給賣了,然後消失。我還給了他們一些錢,找這麼想,估計我托他們給羅師父的錢,他們肯定也拿著跑路了。
我倒不是很糾結這個問題,反正我是起心補償一下羅師父的,他自己得不到,可跟我沒什麼關係。誰叫他這輩子不做好事。
每天吃飯睡覺。等著老施來找我。
不到一個星期,老施果然來了。我坐在沙發上,對著老施兩手一攤,“這兩個人跑了。”
“反正樓盤奠基都結束,已經開工了。”老施說道:“走就走了唄,這種人,滿世界都是。”
老施看著我,一副討好的臉色。
“帶我去見見那個蔣醫生吧”我把手上的布偶拿出來,“他應該對這個感興趣。”
老施有點不相信,向我問道:“你真的想通了,和王所長對著幹?”
我故意把眉頭皺起來,“我跟你說過,無論發生什麼,都是他和我之間的事情。”
“那你。。。。。。。”老施把手絞在一起,狠狠的搓著。
“我什麼都不會,不幹這一行,飯都吃不上。”我說的是大實話。
“也是,想你這樣的人,不加入我們,真是浪費。”老施更加激動,“幸虧你看透了老嚴那個研究所,不然我們那裏有機會合作。。。。。。王所長也是一時糊塗。”
我不想跟老施廢話,就問老施,什麼時候見見蔣醫生。
老施說道:“那容易,明早就行。”
“好啊。”我嘴上應承,看著老施嘴上答應的爽快,其實還是要回去問問,不然怎麼會推到明早。現在時間還早,又不是不能去。
老施走了之後,我一直在擔心,我答應得太快,他們會不會反而不信任我。
第二天老施掐著時間又來了。
“徐師傅,走吧,”老施笑著對我說:“我們去見蔣醫生。”
老施帶著我上了的士,車往開發區開去。
我一直想當然的認為蔣醫生是優撫醫院的醫生,可是我隻猜對了一半。
在車上我向老施詢問蔣醫生的背景身份,老施說道:“蔣醫生以前是精神病醫生,但是現在辭職下海,自己幹了。”
我心想,一個精神科的醫生,辭去公職,能做什麼啊,肯定是和老施一樣,被那個熒幕裏的中山裝給蠱惑了。發展勢力。
車順著發展大道開,到了偏僻的鄉下。到了運河旁邊的一個農舍停下。我看了看,這是個單門獨戶的農家樓房。
我和老施下車,剛走到大門口。三四個二十左右的年輕男女,就衝了出來,一起對著我喊道:“歡迎,歡迎帥哥加入!”
最前麵的一個男孩就把我的手握住,拚命的搖晃。後麵的就開始鼓掌。對我非常的熱情。
這幾個人的行為和表情都很誇張,跟傻必一樣。
老施把他們推開,“這是來的重要客人,鑽石級的,你們先讓開,讓他進去休息。”
我跟著老施走進屋內,看到一個六十多歲的老者,穿著劣質布料的西服,正在給幾個年輕人講課:“沒有夢想,就沒有前途,我們要做的就是要努力把自己的夢想成為現實。。。。。。。這位,你說說,你的夢想是什麼?”
這幾個年輕人都端端正正地坐在小板凳上,一個年輕的女孩猛地站起來,“我的夢想就是要成為富人,要有很大一筆財富,然後做我想做的任何事情。”
“說得好!”那個老者誇張的喊道:“我們一定要有信心,我們一定會成功,你們有沒有這個信念?”
“有!”幾個年輕人在喊起來。
“我沒聽到。”老者喊道。
我哧了一聲,這麼大聲音都聽不見,除非是聾子。
“有——”那幾個年輕人聲嘶力竭的喊起來。
“一群瘋子。”我自言自語,看著這群被洗腦的傻必。心裏無比的鄙視。
我問身邊的老施,“這個就是蔣醫生?”
“不是。”老施拉著我往樓上走去,“蔣醫生在上麵。”
我跟著上了二樓,看見兩個同樣犯傻的年輕男女正在張羅這做飯,土豆絲切了一大臉盆。二樓客廳的中間有個煤氣灶,估計他們就這一個菜。我瞥了一眼旁邊的裏屋,地上鋪滿了兒童玩的那種泡沫拚圖的墊子,十幾個同樣的男女,都無所事事地或坐或躺,還有四個人坐在中間,打拖拉機。
這些人都麵有菜色,表情都很古怪,跟打了雞血似的,一股躍躍欲試的神色掩飾不住。
在繼續往三樓的樓梯上,我輕聲問老施,“你把我帶到傳銷窩子裏來幹嘛?”
老施笑著說道:“蔣醫生很難得露麵的,這裏的人都不知道他來了。”
說著話,走到了三樓。三樓實際上是這個房屋的炮樓,隻有一間房間,房間外就是露天的平台。
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婦女,正坐在露台的一個椅子上織毛衣。
老施走到這個婦女麵前,指著我說道:“這個就是徐師傅。”
我和這個中年婦女相互打量,老施背著手,又走下樓去。
“蔣醫生?”我問道。
“嗯”蔣醫生點了點頭,“你是徐雲風?”
我也點頭。
“坐”蔣醫生把手上的毛衣放到一邊。抓了個凳子,放到她身前。
我安分的坐在她麵前。我有點意外,我沒想到蔣醫生是個女的,但隨即想到害死趙一二,蠱惑王八的那個女人,心裏就明白了。催眠的能力,女人比男人更有天分。
“是你教那個跟著麻哥的女人催眠?”我問道。
“是的。”蔣醫生回答道。
“我現在看到的東西,是不是你催眠出來的。”我問得很直接。
“不是。”蔣醫生笑了一下:“你不用這麼防備。”
我怎麼不可能防備呢,我見識過那個叫花子女人的本領,她能把一個房間的事物,在我腦海裏全部扭曲改變。那這個蔣醫生催眠的本事,當然高深莫測。
我端正的坐到蔣醫生麵前。
“你想好了?”蔣醫生問道:“你真的打算來給我們幫忙。”
“是的”我答應到。
蔣醫生安慰的笑起來。用手把我的衣領整理一下。
我心裏一陣溫暖,這感覺還是很小的時候,在媽媽麵前有過。我抬頭看著蔣醫生,蔣醫生的笑容特別和藹,雖然他不是我媽,但是我能感受到她對我的慈愛。
“你早就該來找我的。”蔣醫生說道:“你也吃了不少苦吧?”
“還好。”我苦笑一下:“吃得飽,穿得暖。”
蔣醫生眼睛眯了一下,“誰叫你脾氣倔,不知道回家。天下哪有不疼子女的父母,你非要覺得自己有能耐才回家嗎,真的有那天,你也遲了。”
蔣醫生的說的話,直接就抵到我的內心深處,她什麼都知道。她跟金仲不同,金仲,隻能探知到我的記憶和思維,而蔣醫生,能準確的把握住我的情緒。
“以後別這麼強脾氣了。”蔣醫生說道:“你先休息,我過兩天來看你。”
“你要我和這些瘋子住一起?”我吃驚的指著樓下,“你要走了嗎?”
蔣醫生說道:“他們幹什麼都和你沒關係,不過他們也不是瘋子。大家隻是做事的方式不同而已。”
我覺得蔣醫生說得也有道理。
蔣醫生把手抬到麵前看了看,“我真的要走了。今天本來沒時間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