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終於不堪忍受伽藍的清規戒律,留書一封給玄智,趁著黑夜下山去也。從此,竹林伽藍沒了左護法。
偶爾,竹林山下的竹屋邊,常在夜半飄著幾道人影,還能聽到幾句抱怨:“蚨兒到底去哪兒啦?難道我讓開開和關關造的謠沒用嗎?蚨兒若聽說他要剃度,應該大鬧伽藍才對呀,怎麽一點動靜也沒聽到?”
過了一段時日,竹屋便再無人來,漸漸荒蕪。
三個月後,慶元城內,施家印了戲禪生的新作——“掃花迦葉”。據說,此書清晨進了書堂,黃昏時已售罄;施三公子笑得合不攏嘴。
又過了數年,墨香坊印了一本神怪故事,名為“點塵圖錄誌”。該書以筆記體形式記錄世間的神怪之物,作者在序中自言——
世間有“搜神、淮南”,又有“神異、山海”(注),皆言妖魔鬼怪神佛者也。然以餘所見所聞,其實不然。萬物皆精氣之所依矣,怪力亂神皆出有因,界不同,地相異,是以共存於世。謹記之,以自娛也。
因此書未印作者名,故流傳到後世,人皆不知該書出自何人之筆。
到了明朝年間,有一文人吳承恩,撰寫了一部流傳後世的神魔小說“西遊記”,其書中,諸多妖魔鬼怪之描述與“點塵圖錄誌”中的所記及配圖頗有相似。
吳氏是否翻閱過“點塵圖錄誌”已不可考,然“點塵圖錄誌”一書傳到後世也已失傳,世人終究無法得知該書是何人所撰。
注:搜神、淮南即“搜神記”、“淮南子”,神異、山海為“神異經”、“山海經”。
尾聲
數年後,某處群山間,一濂瀑布,綠鬆如蓋。
頎長的身影趴在草地上,盯著瀑布下某處,文風不動已有兩個時辰。
參天大樹的枝葉間,飄下幾縷桔色薄紗,偶爾隨風搖擺。
又過了一個時辰——
“化心,洞裏那隻不是百歲蟾蜍,是一隻癩蝦蟆。”
“你醒了。”空門化心抬頭笑笑,烏發映著斑駁的陽光,反射出淺淺金色。
“我不醒,你是不是打算趴到月亮出來?”青蚨的臉色不太好。
“你一向隻睡三個時辰。”空門化心站起,展臂接住下墜的纖影,穩穩圈在懷中。
被他接住,青蚨懶得下地,直接窩在懷中,攬著他的脖子道:“早知這樣,當初我真不該把你的筆記寄給施三公子。”
他不抄佛經,改寫筆記。無論是遊覽時偶爾遇到的靈類,或是被人誤會的妖類鬼怪,全成為他筆記的一部分。
隨著行過的地方,筆記的數量越來越多,多得她一把火……不敢燒,隻是覺得遊山玩水時,背著這些東西太麻煩,趁他寄信給伽藍的老和尚時,她也封了一包寄給施三公子。
原本她隻想隨便找個地方存放一陣,那施三公子看了化心的筆記,竟說神妙可讀,印了出來當書賣,據說頗受人喜愛。
施三公子寄了三本送她,化心見自己的筆記被刻印成書,還有比書厚的一疊銀票,一如既往的淡笑,對她道“你喜歡就好”。
哦,她喜歡就好嗎?這是寵她、重視她的表現?
她不貪慕錦衣玉食,也不是見錢眼開,隻不過見到銀票時笑聲大了點,難道這讓他覺得不多賺點銀子就對不起她,所以筆記越記越多,甚至……達到癡迷?
正要斥責他不愛惜身子,林外傳來琴音。
兩人相視一笑,她扯下紗,他背起包袱,輕手輕腳循著琴聲而去。
“看清楚沒,他是個男人,不是靈也不是怪,沒什麽稀奇,走吧,化心。”
蹲在樹後,聽得一曲風求凰,青蚨拉拉微呆的人,在他耳邊悄語。
空門化心側首看她,半晌才點頭。兩人剛轉身——
“既然來了,何不欣賞完呢?”撫琴的男子挑眉一笑,看向粗大的鬆樹。
男子容貌俊美,一襲純白錦袍,玉帶束腰,臉上的笑十分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