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昂月冷眼看他忙活這些,直到元太監把酒端到眼前才擺了擺手道:“元公公,你這時怎麼糊塗了?”元太監道:“怎麼?難道這些飯菜吃不得麼?”他的眼中忽然有劇烈陰暗的光芒,閃了一閃方才漸漸淡下去。
“你手上戴的這枚戒子可是銀的?”周昂月捏著元太監的右手道。“這戒子到是銀的,跟了我好些年了。”元太監心中已猜到周昂月意思,於是退下戒子挨個放入那些菜裏,過得一會都試過了,戒子顏色沒有變化。
元太監這才笑道:“你真是多疑的公狐狸,這容貴人並無害你之心”周昂月見這般情景,放心了一半,又聽元太監叫自己‘公狐狸’蹙著繡眉道:“你說我甚麼?”元太監見說錯話,立即抬袖掩住口。周昂月又道:“定是有人背後嚼我舌根。”元太監假笑道:“哎呦周侍郎啊,我也不瞞你說,陛下何曾寵過誰這麼久的?你可是不折不扣的寵臣呀,這背後大家都這麼叫呢。”
“公狐狸?”周昂月冷笑一聲,念了一遍,轉瞬又道:“陛下的意思我已了解。公公在此耽擱太久不好,你幫我做件事就走吧。”元太監道:“甚麼事不能吃了飯再說?”頓了一頓,臉竟微微紅了:“我也不知怎麼回事,反正不看見你吃飯就是不想走了。”
周昂月神情嚴肅,壓低聲音道:“我昨晚進來的時候,見左麵第四個牢室押著個死囚。你將這飯菜送給他嚐嚐!”元太監不大的眼睛露出驚懼:“難道你……”
“這世上也有銀物驗不出的毒,尤其是人的心。”
………
元太監提著那食盒往左麵第四個牢室走去,還未走今便先又一股酸腐惡臭撲鼻而來。獄卒打開牢門,元太監顫巍巍踩著滿地的屎尿走進去,一張臉已經皺成了包子。
牢室黑漆漆的,元太監張著不大的眼睛找尋了半日也沒看見那囚徒。突然響起一陣叮叮當當的鐵鏈聲響,有個沙啞的聲音說了句‘好香’,元太監這才瞧見那囚徒是縮牢室的角落。他周身已與背後的石牆同色,要不是他自己出聲,一般人還真看不出那裏有人。
隻見這人滿臉虯髯,頭發長長的直垂至頸,衣衫破爛不堪,簡直如同荒山中的野人。他手上手銬,足上足鐐,甚至琵琶骨中也穿著兩條鐵鏈。顯然是個重罪的死囚。
元太監自入宮以來這也是第一次下地牢,更是第一次瞧見死囚。咽了口唾沫,臉上強擠出假笑來。想著方才周昂月教他的話說道:“你的刑期到了,吃最後一頓好飯吧。”那死囚發出粗重的喘熄聲,良久才嘎聲道:“我是終生監禁的囚犯,哪裏來的刑期?!你休要騙我!”元太監轉轉眼珠,冷笑道:“莫要以為你真能在這養老送終,終生監禁的囚犯都是這條路。我勸你快吃一口,待會上路了做個飽死鬼罷!”
那死囚聽了這話有些猶豫,向前爬了兩步叫道:“把聖旨拿來!”元太監道:“這是陛下的口諭。你看那後麵囚著的周侍郎,他毒害容昭儀下了天牢,待會我還要給他送飯呢。”又道:“陛下連如此寵愛的臣子都不放過,難道咱家還騙你不成?!”說罷將那食盒遞了過去,笑道:“人活著就要榮華富貴,與其今生做個死囚老死在牢裏,還不如來生拜將封侯的好。是不是?”那死囚聽了啞著嗓子幹笑兩聲,似乎有些猶豫。
元太監見還說不動他,幹脆板起臉道:“咱家是照規矩辦事,送最後一頓飯給你。到了黃泉道上也好做個飽死鬼。你若不領咱家這情,那就請便吧。”說罷作勢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