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我也歎了口氣。目睹她日漸衰老的容顏,得知她至今仍焦慮漂泊的現狀,心裏還是微微有點痛。
但人隻能自己拯救自己,我不打算再當什麼人的救世主了。更何況,我眼中的拯救和她眼中的,是截然不同的兩碼事。
公交車到了雍和宮,娘兒倆下車,估計去轉地鐵5號線了。
等母子倆走到車門,我才把龜縮在羽絨服裏的腦袋伸出來,長長舒了口氣,扭頭目送她的離去。
忽然,我覺得自己哀憐她很是好笑。起碼她每次跟男人約會都還帶著希望,而我呢,隻有絕望……
等我到達那家自助餐廳,早已過了約定時間。過年又天冷,餐廳裏人很少,沒怎麼費勁,就找到了正坐在桌旁,半低著腦袋用小銼刀修理指甲的她。
“對不起,請問您是小蘿莉吧?”我彬彬有禮地打諢道。
小銼刀停住了。
一張如同範冰冰一樣的白嫩小尖臉兒仰起來看著我,嚴肅認真地糾正說:“我不是小蘿莉,我叫羅麗麗。”
盯著這張小尖臉兒,我忽然知道為什麼看她照片眼熟了:以前我剛結識孫倩時,曾找軍子問計,在他辦公室裏有個漂亮女秘書與我擦肩而過。
就是她!和軍子玩貓捉老鼠遊戲的女孩!
看來,軍子這隻湯姆貓原本確實打算發展她當上床秘書的,隻是這女孩比傑瑞鼠還精,又看我鰥寡孤獨挺可憐,就發揚人道主義精神,把這塊燙手山芋轉給我了。
我頓覺手足無措。老毛病又犯了,一見漂亮女人就渾身不自在。
“呃,小蘿莉,羅麗麗,差不多……”我忙給自己找台階下。
“不一樣,小蘿莉是指十六七歲以下的女孩兒,可我已經二十四了,我是成熟女性。”小蘿莉依舊一本正經。
“呃……是吧。”她越認真,我越慌張。心想:靠,這回可遇到高手了,連軍子都搞不定的硬骨頭,我怎麼能搞定?軍子啊軍子,你成心想看我笑話不是?
“坐呀,你。”小尖臉兒倒是挺大方,收起小銼刀放進個紅色的小皮盒子裏,慢條斯理地問,“那,你就是李大哥嗎?”
“呃……是。”我跟小品《警察與小偷》裏的陳佩斯似的,邊四處掃溜邊往下坐,就是不敢再看那張小尖臉兒。
“哦。咱們好像見過麵兒?”
“呃……是。”
“哦。好像是前年,我剛參加工作不久?”
“呃……是。”
“哦。好像是在王總辦公室裏?”
“呃……是。”
“哦。你是王總的哥們兒?”
“呃……是。”
“哦。你怎麼來這麼晚啊,都等你半天了。”
“呃……是。對不起……我攔不到車,坐公交來的。”
“啊?你沒車呀?”小尖臉很詫異。
“呃……是。”我對她的反應一點不覺奇怪。這年頭,男人沒個車,就跟沒老二一樣,讓人不由得另眼看待。
“那,你到底是什麼公司的副總啊?”小尖臉繼續發問。聽她的意思,你連個車都沒有,你們那公司估計也就一個正總,一個副總,唱東北二人轉的吧。
“是億銀科技公司,搞IT的。”雖然小尖臉的口氣讓我有些不舒服,但轉念一想,唉,人家二十四歲的大閨女,憑啥看上我這鰥居的中年怪叔叔啊,還不是圖個高起點,關心點兒物質條件也正常。
“哦,億銀公司……好像耳熟誒……”很顯然,小尖臉打開了她的數據庫,試圖搜尋“億銀公司”的文檔。
“呃……在業內還算有點兒名氣吧。”我急忙捍衛我們公司的光輝形象。看不起我李守傑沒什麼,看不起我們億銀公司可不行。
“哦……對,我好像聽說過。對了,你們公司名字特好玩,聽著像意淫,有印象。”
“呃……是。”然後,我祥林嫂般又解釋了一遍這名字的來曆。
“按說你們公司也不算小啊,你怎麼沒車呢……”小尖臉滿臉狐疑,“你肯定是環保人士!”
“呃……算是吧。”見她慷慨地送我高帽戴,咱就順著竿子爬,冒充一次高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