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誰把流年暗偷換】
島城最富盛名的私人會所頂層的旋轉餐廳,四麵通透的玻璃幕牆,夜色闌珊,燈火幢幢。坐在席間能看到全城最開闊的風景,包括遠處廣袤的夜海。
一道鬆露料理便要價超過四千塊的地方,自然是用價格過濾人群。進出這裏的人不用說,非富即貴。
當然還有一種女人能進出這兒,那就是被富少們死死盯上的女人們。
“都說嶽小姐是好酒量,這是不給我麵子麼?”
幽暗的暖色頂燈配著大提琴的餘音,嶽婉生正端著酒杯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對麵那個大腹便便的中年大叔,一杯一杯酒被迫咽下去,視線慢慢地恍惚不清,她知道大叔是要強灌自己,但那又如何,想賺這筆錢活命,就是血也要捏著鼻子喝下去。
畢竟自己的生活裏,還有那麼一頭極為需要錢的大開支。
漸漸地她揉揉太陽穴,有些痛苦地皺皺眉頭,直到昏昏沉沉地猛然聽到有人直直地衝著自己喊道:“於蓓蓓!”
霎時間餐廳寧靜雅致的氣氛被撕碎,賓客大多疑惑地往這個男人身上投上了目光。
於蓓蓓?
嶽婉生好奇地回過頭。
這個眉眼間盡是凜冽凶色的男人是在叫自己?怎麼可能?自己這樣的女孩子,幾時在這個高不可攀的圈子有認識的人?
細細又看了幾眼,這真是個秀色可餐的男人,眉宇濃厚,雙眼狹長,而且看似布滿憤怒的雙瞳裏其實藏著一種不易察覺的心疼……
嶽婉生無奈地笑了笑,便低下頭,隻當一聲熱鬧的風波已經平息了下去。
萬萬沒想到在一片衣香鬢影間,這個叫江邵榮的男人飛快地衝過來,一把重重地推開那個聳著油亮的腦袋,還動手動腳拉著她手腕催她喝酒的大叔。
那大叔被那一推癱坐在地上,莫名其妙地愣住,一把放下酒杯張嘴剛要開罵,江邵榮便敏銳地回頭將那瓶86年的拉菲紅酒整瓶砸在了大叔後腦勺,然後邪邪地一笑,像是一切都是不值一提的雞毛小事:“抱歉,江某人現在忙著,沒空和您清算。這紅酒和您的腦袋,多少錢待會兒我照價賠。”
大叔雖然齜牙咧嘴地氣不過,但也是聰明人,放了幾分虛虛的狠勁,才觀察到餐廳裏的領班和侍者顯然都熟識這位大名鼎鼎的江先生,不僅沒有插手的意思,反倒都微微頷首,害怕地屏住了呼吸。
嶽婉生僵硬地笑著,滿臉寫著深深的疑惑:“先生你認錯人了!”
見江邵榮仍然死不鬆手,她又不耐煩地補充道:“雖然姑娘我很想轟轟烈烈嫁個豪門玩一回真人版的TVB狗血商戰劇,可是……我真不認識你啊先生!”
“先生!你鬆開……”
“先生我要叫保安了!這是法製社會,你想亂來嗎?”她草草地冷著臉,使勁忍無可忍地低吼道。
江邵榮不怒反笑,但那笑容裏似乎含著大把大把的冰碴子,叫嶽婉生沒來由的不寒而栗。
他這才一步一步地無限逼近她的呼吸,單手捏住她微微翹起的下巴,鋒利如刀刃的臉頰在她臉頰和耳際溫柔地微微蹭了蹭,像是一切都了然於心似的,充滿一腔玩味地反問道:“叫保安?好啊,讓保安幫我一起抓你,哈哈……於蓓蓓,別鬧了。”
於蓓蓓。
又聽到這個名字。
嶽婉生漲紅著臉,一邊迅疾地吃力躲開他的手臂,心裏一邊念起這個名字。
盡管嶽婉生無奈十足地奮力掙紮,踢他,打他,反反複複地推開他,身形強健的他還是默默看著她姣美的臉孔不說話,卻也大方地不躲不閃,像是在施展著一種遊刃有餘的寵溺。
江邵榮居然悠閑地端起桌邊的酒,蹙著眉小小地抿了一口,又不急不緩地等她自顧自鬧騰了一會兒,才深呼吸一口氣,不費吹灰之力地將她硬從長沙發上拽了起來,又狠狠地將她拉出了餐廳正堂:“鬧騰夠了吧?總之我是夠了,也累了,快點,我帶你回家。”
江邵榮寬寬的肱二頭肌很有力氣,拉著她,就像隨手拽了一件衣服似的。
他個子那麼高,爆發力又很強,讓她一絲反抗的餘地也沒有。
嶽婉生索性細微地抬頭迎上他深邃如海的目光,那束閃著漆黑微光的眸子一直一直不鬆懈地盯住她,讓她渾身如同爬滿蟲子般癢癢的。
他俯身湊近她馨香浮動的耳後,咬著牙齒惡狠狠地說:
“於蓓蓓,我雖然是出了名地有耐心和女人磨下去的,但你真的玩得過了頭,十年的時光,任我多耐心也快要被耗光了。於蓓蓓,停止這個遊戲,聽到沒?”
她倉皇地睜大雙眼:“先生你到底是醉了還是本來就有病?我是嶽婉生,不是什麼貝貝寶寶的……”
“我看醉的人是你吧於蓓蓓!”
江邵榮的五官因為焦急而扭曲,手指關節微微捏得發白,抬手將滿滿一杯血腥瑪麗澆在她臉上,又一把暴戾地擁住她瘦弱的身體,將她牢牢箍在自己的胸口,讓她一點呼吸的空隙也沒有,粗糲的唇已經飛快地湊上了她的鼻息:“看來你還是沒玩夠,我是要讓你吃點苦頭了。”
他剛要就此俘虜了她,肆掠地長吻一通,因為江邵榮實在等待了太久太久,幾年時光一轉眼過去,他卻無論如何也衝淡不了對她的想念和依賴……愛一個人實在是個賠錢的買賣,搭上自己無數個煎熬的日夜,和反反複複忽冷忽熱的心,還遠遠不夠。
江邵榮的唇剛要強勢地貼上去,之前目光驚慌失措的嶽婉生卻鼓起了勇氣,猛然無聲無息地抓起了桌上的一隻高腳杯,不聲不響地重重砸向了他暴起青筋的額頭!
【誰把流年暗偷換】(二)
江邵榮隻恍然感到自己的額頭源源不斷地傳來隱隱的痛覺,他眼神裏充斥著難以置信,怔怔地盯著她,而她一時間也是啞口無言。
江邵榮輕輕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額頭,沒想到很快汩汩的鮮血就從他的手指縫間一點點地溢了出來。
兩人霎時間都靜到了極致。
嶽婉生慌亂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像個受了驚的小兔子,微微縮著肩膀,剛剛仰起頭,驚恐的眼淚就慢慢地流了出來,語無倫次的話一股腦統統說了出來:“先生……先生你還好麼?……先生不如我送你去醫院吧,受傷的費用我出。”
說完這話,嶽婉生才忽覺自己的傻氣。
這一身蔻馳的絲絨黑西裝,又隨意進出這樣VVIP才能通行無阻的餐廳,豈是計較醫藥費的主?
江邵榮的眼睛投射在她臉上,一瞬間流露出一絲寵溺,明明是訓斥的口氣,語調卻是很柔軟很安然的:“哭什麼……被砸的是我,你能不能出息點?”
說完他的臉色便飛速地恢複了自然,一手繼續緊緊捂著傷口,一手拿出車鑰匙,有條不紊地低低對她交代道:“到樓下叫代駕,開到岷山上的江家公館。家裏有私人醫生。”
這男子氣勢冷峻沉著,明明傷口致命地發出疼痛的信號,細密的口吻裏卻絲毫聽不出半分慌亂。
她連忙接過鑰匙,拚命點頭,飛快地在前麵按下電梯。
“喂喂!我這腦瓜子被姑娘你矯健的一下子砸得拚命流血呢,你這健步如飛的,就沒有稍稍扶我一下的常識?”耍無賴的句子,卻照樣說得一本正經,理直氣壯。
“哦哦。”她大約也是覺得事態嚴重,嚇傻了,話音未落便扶起他的手臂一同踏進電梯。
狹窄悶熱的電梯空間,從三十幾層往下運作時有一瞬間短暫的失重,他一個不穩輕輕撐起手斜在了她的麵前,健壯高大的身體像一堵牆似的緊緊貼著她的臉。
她能敏感地感觸到他有節奏的呼吸聲,近在咫尺的男子荷爾蒙的陌生氣息強勢地鋪滿她的周圍,讓她避之不及。
“哎呦,壓到這位不是於蓓蓓的陌生小姐了,真抱歉,可能平衡感剛才被砸壞了。”
她厭惡地凝視著他嘴角掠過的一絲狡黠的笑容,不一會兒手心便全是汗,她匆匆瞥了他一眼,忍無可忍地埋怨:“先生,你是故意的吧?腦子都開花了,還這樣處心積慮地演戲,累不累?”
還是這麼毒舌,怎麼會不是她?他細致地在心頭一聲不吭地確認道。
他倒也豁達,先是意味深長地一笑,再而微微低下腰將自己灼熱的呼吸噴在她蒼白的臉上,淡然一笑,不顯山不漏水地冷冷駁斥道:“你一口一個先生,在我麵前假裝另一個人都不累,我這樣怎麼會累呢?”